第二百二十二章 执着
校很小,吴永成只用了两分钟的时候,就转完了整个T
“吴专员,要不,您到我的办公室歇一会儿。”李小棚还是那么拘谨地望着吴永成。
当他提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很不好意思的神情。
吴永成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在李小棚的引导下,走向那件所谓的办公室也就是教室隔壁的那个房间。
走进那件办公室的时候,吴永成才意识到李小棚刚才为什么不好意思了:这个办公室兼宿舍,说得好听一点,是一间人住的房间,其实准确地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能勉强遮风避雨的地方刚刚走近这间屋子,一股浓郁的霉味、刺鼻的化肥味道,就扑面而来,熏得人连气都出不上来。
“这是大队原来的一间仓库吧。”吴永成强忍着那种难闻的复合味道,问李小棚:“这样的环境,哪能住人呢?!”
李小棚淳朴地笑着说道:“吴专员,这个村里的条件有限,这也是大队最近几天的时候,才给学校向办法腾出的两间房子。也能凑乎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吴永成的鼻子一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详着屋子里的摆设:一张陈旧的八仙桌,就是李小棚的办公桌了,桌子上摊着几十本孩子们的作业,屋子尽头盘了一个小炕,一张已经褪去本来颜色的油布,铺在了上面。地下孤零零地砌着一个火灶,上面摆着一口锅,旁边则是几个原来盛放水泥的尼龙袋子,看来那里面就是放着李小棚的粮食了。
“吴专员,刘秘书,屋里空气不好,还是到外面来坐吧。”
李小棚麻利地从暖水瓶中,倒出两杯水端到了外面的一个大树墩上那就是他的茶几了,热情地招呼着吴永成。
那所谓的待客用的水杯,其实也就是两个罐头瓶而已。
吴永成和刘晓峰随着走出了李小棚地“办公室”。坐到了他拿过来地两个小马扎上。
通过和李小棚地交谈。吴永成得知了李小棚地一些情况。
李小棚是在一九八五年高中毕业后。回到家乡地一个小山村。当了代课教师地。
这十几年地时间内。他地工资也从二十元、四十元、六十元。一直涨到了现在地一百元。
来到这个学校。也是近几年地事情。
在这里。虽然要独自承4年级地教学任务(别看只有一个教室)。但他仍然按照教学要求。给孩子们开齐开足了课程。
这一点,吴永成已经知道了:因为在他办公桌旁的墙上,就贴着一张课程表,从语文、数学、英语,到自然、音乐、写字、体育等课都有。
按理说,从现在的农村来说,你小学不开设英语课,上级教育部门也不会这么追究的,可做事认真的李小棚,就连原本并没有要求的英语课,他也为孩子们开设了。
没有英语课本,他就跑到城里,自己花了七十多元钱,给孩子们买了回来。
李小棚说,他当上代课教师纯属偶然。
在一九八五年的时候,在县城中学念书的他成绩不错,但即将高考时,父亲上山砍柴摔伤了,为了照顾家,他没能参加高考。
那时,他是村里惟一的高中生,于是就当起了村会计。
后来,他看到村里一些孩子,因为路远没有上学,就在村里办起了教学点,当起了代课教师。再后来,县里给他们村派了教师,他就外出打工。
干了一个月,乡里管教育的干部,专程赶到西安把他叫回去,到另一个村的教学点任教。
李小棚的父亲常年卧病在床,母亲又患有精神疾病,没有劳动能力,两个妹妹还都在上学,一家五口的生活,全靠他一人的微薄收入。
为了多挣点钱,每年寒暑假,李小棚都要到外面打工。
李小棚告诉吴永成,为了在假期多挣点钱,自己曾到火车站、蔬菜批市场扛过水泥,当过搬运工。
“吴专员,三年前李小棚老师还是远近闻名的金不昧名人呢?!”
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刘晓峰,突然插进来这么一句话。
“奥,那是怎么一回事啊?!”吴永成颇感兴趣的问李小棚。
李小棚听刘晓峰提到自己往日的事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嗨,那都是过去的一些事情了,这会儿还提它做什么。”
原来在三年前的时候,李小棚他在返校的途中,捡到了一个钱包,里面装4000多元钱。清贫的李小棚,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据为己有,而是根据钱包中的身份证等线索,坚持把钱包送还给了失主。
事后,有人说他傻4000多元钱够他挣好几年的。
“呵呵,那你现在后悔不后悔啊?!当时一个月的代课费,也就是六、七十块钱吧,家里还有那么大的负担,这四千块钱那可是给你解决不少的困难的。”吴永成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这位朴实的老师。
李小棚抬起头,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望着吴永成:“吴专员,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并不后悔。”
“奥,那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呢?!这捡到了四千多块钱,又没有人知道,这个诱惑不是不小的呀!”
“我当时就想到:我是一个老师呢!平常的时候,我就经常教育学生做人要有尊严,要有骨气,只有自己下苦挣的钱,花着心里才安稳,我不能言行不一。”
吴永成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地说道:“好、好、好,这句话说得好,做人要有骨气、要有尊严,同学们有你这样的老师,也是他们的骄傲啊!”
“嘿嘿嘿,吴专员,其实我这也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李小棚也开始不好意思了。
而此时的吴永成也相信:正是因为有了这份朴实的感情,才使得李小棚他在山区坚守了这么多年。
“对了,李老师,我听晓峰说,你到现在还没有成家,这个具体的事情,你能
我讲一讲呢?!我就不相信,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李小棚听吴永成问起他婚事的事情,苦笑着给吴永成讲起了他的往事。
本来李小棚他在成了村小的一名代课教师之后,当时他的打算是,计划一边教书,一边准备参加第二年的高考。
但试教一年之后,乡上还是派不来公办教师一者县里整个缺乏教师,二者即使有富裕的公办教师,因为他们这里条件艰苦,也没有人愿意来。
于是,李小棚他便在村小学,继续以临时代课教师的身份教书。
就这样,事情一年一年地延宕下来。不过,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这也是家里自小为他订的娃娃亲。
可到了一九九o年的时候,就在家里催促他办婚事的时候,他的未婚妻却提出了退婚。她说靠李小棚的那点工资,根本没法养家糊口。
一气之下,李小棚就在暑假的时候,独身一人跑到了g省的省城去打工。
那段日子里,虽然说活儿要比他当临时代缴的时候辛苦,但每个月的收入,却是他当教师时的五、六倍,他准备攒够钱之后,回家重新找一个比以前更好的姑娘他要让那个嫌弃他家里穷而退婚了的未婚妻看一看,他李小棚也不是一个连家也养不起的窝囊废!
可就在那年那年秋季开学后,乡里为村小调派了一名公办教师。但村民们认为这个教师,对工作极端地不认真负责,与身为临时代教的李小棚比起来,简直没法比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人家那个公办教师,嫌弃他们这里的生活条件、工作环境太糟糕,根本就不愿意呆在村里。
于是经过村里与乡教办协调之后,村支书专程跑到省城来找到他,求他再回去教书。
李小棚说:“当时,我们村的支书找到我之后,自己心里也很矛盾的。说实话,当时我看到省城里的孩子们,能高高兴兴上学,就想:不回村里一些孩子就得一辈子放羊;可要是回连终身大事都解决不了。
但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先回去一趟再说。可当我回到村里的那一天,所有的家长都站在学校里等我。
有的家长说:‘你嫌工资少,我们给你增加。’。
还有的家长说,要动全村的人,给我找对象。
吴专员,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到那一幕,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动的。您说,在那种情况下,我还能再抛下我的学生们、自己回到省城去打工吗?!”
说到这里,李小棚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那种情景里,说着、说着,他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于是你就被大家的诚意所感动了,又再次拿起了教鞭,开始踏踏实实地教起了书。”吴永成缓缓地接口说道。
李小棚重重地点了点头:“吴专员,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农村的情况。对于我们农村来说,只要有一个农家的孩子能够走出去,那就改变了一个家庭的命运。
在我教书的这十一年间,我共送出了一百多名学生,其中有十个学生考上了大学,二十多个学生考上了中专、师范学校。当我的学生们逢年过节来看我的时候,也就是我李小棚最幸福的时刻。
我教的学生成功了,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吴永成盯着李小棚的眼睛说道:“我就是从农村出来的,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李老师,你不容易啊!”
“吴专员,您可能还不太清楚,李小棚老师现在连民办教师的资格,都没有取得呢!他现在的身份,还只能算是临时代课教师。”刘晓峰再次插话道。
吴永成奇怪地问道:“奥,那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这是因为你取得的成绩不够好,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别的原因?!”
此时的吴永成,马上就想到了暗箱操作之类的事情。
李小棚低下了头,苦笑了一声:“吴专员,这不怨别人,只怨我自己的命不好。在一九九o年之前,我一直就没有能办理了民办教师资格证,当时那也得县里有关系、还得掏钱请客、送礼。
我家里那会儿是最困难的时候,那能出得起那闲钱呢?!再说了,自己也还抱着重新参加高考的念头,也就没有把它当成一件正经事情来跑。
而到了九o年之后,我重新回到了村里开始教书的时候,村里的干部们也都为我的这个事情,到乡里、县里去张罗过,可人家领导们答复说:国家有政策,从那个时候起,一律不再办理民办教师的审批手续,这是一条铁的规定,谁也不能破例。”
吴永成的心往下一沉:这个李小棚的运气可也真够背的啊!这不是两头都靠不上了吗?!要是他现在还没有取得民办教师的这个资格证,那就意味着民办转公办教师的考试资格,他都没有办法取得,更别说想以后吃上财政这碗正二八经的“皇粮”了这可是一个民办教师一辈子的一个念想啊!
这可是谁也帮不了他的事情啊!这可有着明确的国家政策。
想到这里,吴永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李老师,你后悔你当初的选择吗?!像你现在的这种身份,按照国家的政策规定,那可是到了一定的时候,必须要给予清退的。”
李小棚凄然地一笑:“吴专员,曾经有不少人劝过我,说你一个月拿那么点钱能干啥,还不如出去打个小工挣钱多。但我就爱这一行。
对于国家逐步清退代课教师的政策,我也理解,国家的思路是对的,为了提高农村基础教育的质量嘛。
但我希望国家针对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措施,不要‘一刀切’。
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在讲台上待一辈子,教出更多更优秀的学生!真想在讲台上待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