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铁树开花(下)
“文丽,你说那个事情,用不用和老爷子实话实说啊?!”
吴永成头疼了半天,望着开始收餐桌的文丽,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纳闷地反问:“什么事情啊?!”
但吴永成还没有想好怎么丽就意识到了,脸一黑,脖一拧,看都不再看吴永成一眼了:“呸,你以为那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吗?!吴永成,我告诉你,我是考虑到大家的面子和女儿小敏,才容忍了你这一次,可你别以为你就可以得寸进尺了!
你还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以后,就把那个什么李琴和你的儿子,名正言顺地带进这个家来?!还是想告诉我爸爸、妈妈这件事情,把他们气死啊?!”
吴永成巨汗,他哪敢有那个心事呢?!
“文丽,我这不是没有一点办法,和你商量、商量吗?!”吴永成苦着脸赶忙解释:“我知道那件事情是我做得对不起你,可现在事情已经生了,欺骗组织我都觉得有点那啥了,再要是老爷子问起来的话,我给他编瞎话,这、这,我的良心就更过意不去了。”
“哼,你还有良心?!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文丽的心情就好不了,她冷冷地哂笑道:“只要你以后不再拈花惹草的,就算你有良心了!”无语。看来是文丽这里是得不到一点帮助了。
吴永成讪讪地离开了餐桌旁,心想:不过,文丽虽然没有给自己什么好地建议。可有一点她确实明确无误地给了自己一个信息,那就是她绝对不愿意让自己的父母们知道自己私生子的事情,这也是吴永成求之不得地。
换做任何一个人,别说是什么文老爷子这样级别的高级领导干部了,就是平民百姓,那也绝对难以容忍自己的女婿背着女儿,在外面搞什么婚外恋,而吴永成把私生子都整出来了。那更是无法让人接受的事情。
吴永成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让自己的老丈人、老丈母带着两个妻哥,在自己的后面杀气腾腾地修理自己。
唉,可文老爷子接下来的谈话,又该如何应答哪?!
吴永成的确犯愁了!
不一会儿地工夫,文丽一家利索地收完了厨房的一切,抱起了女儿小敏,径自开门往出走。
不过,临出门的时候,文丽给自己身后扔下了一句话:“怎么。你现在不过”
“啊……”正陷入苦思冥想中的吴永成猛然被惊醒过来,随即只好答应着起身了。
换号鞋子临出门的时候,吴永成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转身子,到卧室中把什么东西,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时近中秋,天高云淡,正是北京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再加上因为北京亚运会的召开,北京市政府在近几年的时间里,在城区大搞什么“三优一保”工程。把市区的环境卫生、市容市貌进行了全方位地整治,据报道,光从北京各个旮旯里清理出去的垃圾,就几乎有景山公园里的景山那么多的土方量。
所以。就连中午的空气,闻着也就像大清早似的,那么清新。
环境好了,北京城里人们的精气神也看着都好多了。x
吴永成家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离文家大院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文丽就牵着刚会走路不久的小敏,在前面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含笑回应街坊邻居们地问候。
啊。看上去大家的心情。就跟现在的天气一样,都是那么的舒展。
只有咱们地吴五儿同志跟在文丽母女俩的后头。皱着眉、苦着脸,好像人家谁欠了他几百吊大钱似的。了让姥爷抱一抱我们的小敏长大了没有?”
一进文家大院,文家两位老人正在院子里的花坛前,观赏着秋菊的盛开,看见闺女一家人来了,文老爷子连忙弯下身子,满脸堆笑地把可爱的外孙女抱了起来,还不住地用自己地胡子,扎着小敏细嫩地小脸蛋。把小敏痒得“咯咯咯”地边笑边躲闪着。
“永成、丽丽,你们过来了?”文妈妈笑着也迎了过来。
自打进了院子,吴永成就抛开了心里的烦恼,强打起笑脸,和老人们打着招呼。他看着平时一贯在儿女们面前非常严肃地文老爷子,此时童心大,和小敏闹得不可开交,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文丽要带着孩子和自己一起过来了。
唉,人都说,这人亲人呀,是隔代往下亲的,看到文老爷子此时快乐的那个样子,吴永成才算真正明白了老人们常说的那句话。
“妈,我二哥这几天还没有过来吗?”文丽一旁和文妈妈拉扯着闲话。
文妈妈一提到这事情,眉头就皱起来了:“嗨,这事不说也罢,你二哥和你爸爸两个人都是一对倔头,自从他那次上海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和你二嫂也是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后来干脆连单位也不肯去了,整天躲到家里喝酒,喝醉了再和你二嫂闹。为了这事,你二嫂跑过来哭了几次,可这种事情我去骂了你二哥几次,一点也不管用啊!”
显然,文涛现在成了文家的一个老大难问题了。
吴永成一边在这边陪着文老爷子,一边直愣愣地竖起耳朵,听着文丽母女俩地啦呱。
“对了。妈,你知道亚运村的房子在社会上公开出售吗?今天吴永成跟我说起,想给你们也买一套。”文丽见妈妈不高兴了。急忙岔开了话题。
“啊呀,那房子我听说要二十来万呢?你们那有那么多的钱?奥,肯定是亲家把这几年攒下地钱,都给你们贴补进来了吧。呵呵,那可真不少啊!没有想到这两年农村的人们,还真富裕起来了。不过,丽丽呀,你和永成的孝心。我和你爸爸知道了,你们还没有房子,还是留给你们自己住吧,你爸爸和我有组织上照应着呢!要是你们买房子钱不够的话,家里还有几个钱,你们先拿着用。”文妈妈为女儿和女婿的孝心高兴得满脸都是花,刚才因为老二的那一点不快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呵呵呵,以前光听说农村有万元户,没有想到亲家就是一个十万元户呀!”
“妈,吴永成他说。他要买三套的,有我们的一套,剩下两套是给两家地父母的。”文丽再次纠正了母亲的说法。
这下子把文妈妈给吓着了:“什么,买三套?那可是六十多万呀!虽说是农村小子的日子过好了,可亲家哪来的那么多钱?丽丽,你不是逗妈妈开心”
文老爷子听见这边娘俩的谈话,把小敏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吴永成,也脸上充满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漫步踱到了文丽和文妈妈身旁。吴永成抱着孩子,笑着紧随其后。
文丽给两位老人解释道:“这不是吴永成家里拿出来的钱,是吴永成自己卖了以前的一些邮票换来的。”
“什么邮票能那么值钱哪?不就是平时我们拿来寄信地那八分钱的邮票吗?!居然能换来三套房子?!那可是六十多万。不是一个小数字呀!”文妈妈不解地问道。
文老爷子的脸色也更黑了。
文丽只好把吴永成告诉她的那些具体情况,现在当场又讲了一遍。
文妈妈失声叫了起来:“倒卖票证,那不是投机倒把吗?!永成好好的一个国家干部,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这可是违法的呀!看、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这可都干了些什么呀”
说到这里,文妈妈一脸焦急的神情。不过,文老爷子脸上反倒没有那么严肃了。
文丽娇嗔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妈,瞧你说的,那邮市也是国家允许开设地,这又不是什么违反政策的事情,哪有什么投机倒把呀!”
文妈妈看了看一旁的老头子。见他微微颌。不禁也笑了起来:“嗨,看我的这老脑筋。还真是跟不上这时代地展啦!!不过,这钱啊,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我和你爸爸就习惯住着四合院,跑到那楼房里不习惯。啊呀,这个社会呀,变得可真快!我和你爸爸革命了一辈子,积蓄也就是个几万块钱,你们赶上了好时代了!”
“永成,你跟我来一下。”文老爷子突然撂下了一句话,径自朝书房走去。
唉,这该来的还是来了。
吴永成只好把小敏递给了文丽,揣揣不安地跟在老爷子的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中,老爷子已经坐到了他的书桌后,见吴永成进来,示意他坐到了旁边的沙上。
“永成,你是不是一段时间不上班,也搞了什么下海经商了?!”老爷子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吴永成。
吴永成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报纸,展平之后,放到了文老爷子的书桌上:“爸爸,你先看看这个。”
“嗯,这是什么?”文老爷子疑惑地戴上了老花镜,先仔细地看起来吴永成所指到的地方。
没错,那就是刊登有吴永成自愿下海创业的那张J省日报。吴永成专门离开J省地时候,搞到这么一张,本来是用来向文丽做解释地,没有想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场。
“你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你现在不在那个团委工作了?”老爷子摘下老花镜,问吴永成。
吴永成就把自己受到牛存杰告状一事先讲了出来。当然,私生子一事那是万万没有细讲地,只含糊地说了男女作风问题。
老爷子插话道:“那你到底有没有犯这个错误?”
吴永成觉得老人地眼睛。就像锥子一样直接看到了自己的心里,但还他是硬着头皮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在下面永明县工作地时候,就遇到过一次,和这一次的情况一样,组织上最后都没有调查到一点确凿的证据。可这一次却是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前提下,把我的岗位安排到了省委党史办。我当时就表示辞职了。”
“嗯。”老爷子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心理想到:看来自己的女婿这次是受了委屈了。怪不得前一阵子小两口是那个样子哪?!
吴永成继续说道:“接下来,在没有任何人和我谈话的情况下,报纸上就登出了这篇报道。我也只好先离开工作岗位了。”
这个J省省委的领导们怎么能这么干呢老爷子心里有点动怒了。
自从文涛那一次在饭桌上,因为提出辞职下海经商、被他训斥一顿之后,而文涛当时就反驳他从小就没有关心他们兄妹们地时候,文老爷子就开始反思了:自己是不是对子女们的要求有点太苛刻了。所以,在文丽提出要把工作调回北京、他老伴随之活动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像以往一样拦阻,而是默许了她们的那种做法。
而现在吴永成又遇到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文老爷子心中更是有了一种深深的内疚之感。
说实话。自从吴永成进入到他们这个家庭以后,文老爷子还是很赏识这个年轻人的:一方面是因为吴永成本人年少有为,再一者,就是因为文丽是家里最受疼爱的小女儿,老人对吴永成也就有一点爱屋及乌的感觉。
既然吴永成在J省受到了那么大的委屈,甚至被停职、之后又被安排到什么党史办!
哼,党史办那是什么人应该去地地方?!那是上了年纪应该到了写回忆录的时候,他这种年纪的人才去的地方!吴永成年纪还这么小,他去那里干什么?!这个辞职啊,辞得好!
更难得的是。事情已经生几个月了,可这个年轻人就一直忍着,没有回来和自己诉过一点苦!
而J省那边的省委领导们敢这么安排他,那也是肯定自己的这个女婿。没有把他文老头的招牌给打出去,否则的话,吓死他们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就把自己地女婿,在没有一点证据的情况下,给安排到那个等死的单位!
文老爷子这边心里暗暗地感慨着的时候,吴永成却坐在对面地沙上,紧张地望着文老爷子眼睛微合的那种神态。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大雷霆之怒呀?!
“唉。永成,你有没有想过要来北京工作呀?”老人长叹一声之后。眼睛好似不经意地睁开,淡淡地问了吴永成这么一句。
吴永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事情生之后,我倒自己也跑过一个相关的单位,可现关于我的绯闻,居然已经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传到了这里,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文老理解地点了点头:不管这种事情是真是假,可一沾身之后,对于政界里的人来说,那都会影响一辈子的!看来自己的这个女婿还是很有头脑地。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需要物品和你们J省地领导打个招呼吗?!”文老试探性地问吴永成。
吴永成马上摇了摇头:“我认为这种事情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地就好了,刻意为之反倒不好。我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干点具体的事情。”
好!懂大局,明事理!文老对吴永成地评价又高了一层。
“你说,涛涛以后该怎么办?”文老爷子话题突然一转,没来由地拉扯到了自己小儿子的身上:“他现在半死不活的那个劲儿,可真让人看着难受呀!唉,这个涛涛,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和丽丽她妈,死了也就能安安心心地闭上眼了!”
吴永成精神为之一振,看来自己这一关,那是轻而易举地通过了。至于一说到别人的事情,那他的心思可就完全放开了:“爸爸,我认为二哥现在的处境,不适宜再在那个学校呆下去了。”
文老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话说。
吴永成得到这个肯定的示意之后,胆子更放大了:“您也知道,二哥去年的所作所为,即使放到任何一个部门,在政治前程上,那也都不会有任何大的作为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
吴永成的这倒是没有一点假话!
即使像他所犯的那种生活上的男女作风问题,都会影响到一个人政治上的进步,而文涛那可是说得严重一点,放到文革那个敏感的时期,给他扣一个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帽子,那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那可是政治上犯了错误呀!
这对于政界里混的人来说,那是最为忌讳的。
要不然,刘永强也不会落到了那么一个下场想换个单位,到基层去任职,也都成了一种侈望了!
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文老爷子这么高的级别的领导干部,他哪能不懂得呢?!只是他心里也有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呀!
“唉,可我也想过,我革命了一辈子,家里反倒出了这么一个小资本家,死了以后我怎么有脸去见马克思呀!”文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嗯,看来千年的铁树要开花。
吴永成心中一喜:只要趁热加点火候,老爷子这边的思想工作,那也就算做通了!
呵呵呵,文老爷子只要能允许自己的儿子下海经商的话,那自己这个女婿,也不过是俗称的“半个儿”,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爸爸,事情也不这么看。我们国家近两年可是一直鼓励干部离职创业的。在今年的亚运会前,香港的大资本家霍英东先生不是还捐资一亿元,修建了游泳馆,报纸上不是还赞誉他为红色资本家吗?!那个游泳馆也命名为英东游泳馆。建国初期,周总理也曾经赞誉荣毅仁为红色资本家”?!只要经营守法,中央还是大力鼓励一部人先富起来的!”
“那些大道理,我懂得的不比你们年轻人少,可还是从情感上难以接受啊!”文老爷子站了起来,慢慢地踱到吴永成面前,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看来我们也是真的老了,中国接下来的事业,还得靠你们年轻人呀!永成,涛涛我就算叫给你了,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走得太远了,让我这个老头子事情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