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新线索
麦戈平日经常给周遭的邻里一些帮助，因此和五个死者也都相识，偏偏每一次他都不具备不在场证明，再加上那个解释不清的荷包和夏丰的那次会面，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麦戈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子琛带人再去现场勘查了一次，竟意外拾得一件被遗漏的物事。我拿起细细看了看，是一团细小的鸟羽，觉得有些眼熟。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我不禁大失神色——我记得，麦戈的箭翎上，坠的就是这种鸟羽。
当时子琛见我神色异常，曾问我是否见过，我鬼使神差般地冲口否定。这案子便暂时搁浅下来，由于没有足够证据，麦戈只是被卸了公职，并未做处罚。
陆府近来很是热闹，尹宣和陆椰蓝的婚事虽然吹了，但尹家大小姐和陆荆禾却是公认的绝配，两个长辈气消了，开始嚷嚷着要替两个小辈将婚事尽快办下来，毕竟陆荆禾二十岁还没老婆，已算是大龄青年。
尹家小姐的名号倒是听父亲说起过一次，据说是荆门的才女。不过当我知道她名字后，便对这个将要成为我嫂嫂的女子失去了兴趣。她名唤尹蓝沁——对我来讲，所有名字中带蓝字的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陆椰蓝的蓝！
临近婚礼，陆府整日忙得晕乎乎。我倒让我欢乐不少，毕竟不用每天威胁门房溜出府去。奇怪的是婚事定下后，我便极少见到陆荆禾，据说他并不赞成这桩婚事，正和父亲闹着别扭。
唯一让我担忧的，便是烟儿的情绪，相识这么久，我再迟钝也看出来烟儿对陆荆禾的感情不一般。好在观察了几天，烟儿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她向我淡笑着解释道，儿时悸动，怎可当真？
虽没有完全放心下来，但这件事也不是我所能左右，只能听之任之了。
一日我和子琛各怀心事在街道并肩走着，忽见前方拥着一群人，近看才见两个汉字正冲地上一男子拳打脚踢，周边的人只幸灾乐祸看着，连个劝慰的人都没有。被打的是个身材矮小的年轻男子，抱头哎呦哎呦地大叫着求饶。
“我打死你个兔崽子！打死你！”两个打手边说着下手又重了些。
“再打下去要死人了。”我蹙眉道。
子琛会意地走近人前。还未开口便被旁边熟识地人认出来。高喊道：“俞师爷来了！”
两个练拳脚功夫地这才停下手中地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正虎起脸地俞子琛。他看了看正躺在地上呻吟地男子。波澜不惊地说道：“还要再打吗。”
两人局促站着。对视了一眼不敢说话。
“没听见吗。我在问话。”子琛抬眼瞟了瞟二人。语气冰凉。全然不是我平日所认识地。温文尔雅地素衣男子。
“俞公子……”其中一个略微大胆地上前一步。畏缩了稍许。仍壮着胆说道：“这厮欠了我家二爷钱不还。他自己也许诺过一命抵债……”他还想说什么。被子琛一个冷凛地眼神吓得堵了回去。
“谁……答应了……”还蜷缩在地地男子眼见有了生还地希望。强支起身子奄奄一息地说道。
我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扫向他，他一脸的血，看起来伤得很重。子琛淡淡一瞥，忽又飞快地将目光移回那人身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正了正神才转向两个打手道：“这人的命，是你们二爷想要就能要的吗？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此人的命，我俞子琛要了。”神色淡然却不容置疑，我从不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俞公子……”胆大的汉子还不死心，犹豫着说道：“这恐怕不好吧，二爷那里小的不好交代呀。”
子琛瞪他一眼，沉声道，“张公公的面子，你们二爷也不给吗？”
那两人一惊，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皆现出畏意，揖礼道：“若是张公公的吩咐，算小的们瞎眼了，不过公子，小人好心提点您一句，这李铁锤是咱荆门有名的无赖，你可真没必要为他求情！”那人苦心妈婆说道。
子琛横他一眼，脸上写着大大的“闭嘴”二字。
两人无奈地缩了缩身子，走前不忘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骂骂咧咧道：“算你小子走运！”
“起来吧，他们都走远了。”子琛忽然也踢了踢地上的人，好笑地说道。
刚才还在大声呻吟的受害者唰地将挡在眼前的双臂拿开，小眼睛滴溜溜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危险后才冲子琛咧嘴一笑，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哎呦，这些鸟人下手可真够狠。”
“子琛……”我疑惑地上前向他发问道。
他不回话，含笑地看着李铁锤。
“哎哎，俞公子，今儿个可多谢您了啊。”他一手撑着腰，龇牙咧嘴地说道，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迹，我才发现他年纪并不大，但小眼睛里硬是透着股狡黠，一看就不像老实人。
“啊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装。”他不客气地大喇喇问道，丝毫不像在对救命恩人说话。
子琛也不在意，冲我淡笑了一下道：“你分明用手死死护着脸部，可偏偏弄得一脸血迹，一看就是有意而为。况且，你不认为自己叫得太凄凉了吗？”子琛说着，有些嘲弄地看了铁锤一眼。
“总而言之多谢公子了。”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甩手毫无诚意地揖了一礼，“小人先告退，不打搅公子美事了。”他说着拿眼瞟我一下，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也不等子琛回答，转身便走。
我气结，全没想到还有这等无赖，救了他这么草草谢过也就罢了，居然还意味深长揣摩我和子琛的关系！这泼皮……真该让他被打死！
饶是子琛极有休养，想必也被这无赖气岔了。我这样想着，气咻咻转向子琛：“早知道就不该救他！”
却见他只是淡淡含笑着，并未现出丝毫不悦。
“哎，俞子琛。”我虎着脸叫他：“你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来，脸微红了一下，讪讪一笑道：“没，没什么。”顿了顿神色恢复了过来，看着铁锤走的方向凝神道：“走，我们跟上他。”
“呃？”我莫名其妙。
他边走边道：“我初看他时便觉眼熟，刚才突然想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可能认得他。走吧。”
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我嘀咕着，快步跟了上去。
那铁锤四处晃悠了一番，忽而停在一家赌馆门前，面上露出丝兴奋的笑容，乐颠颠地掀开门帘钻了进去。
我白了子琛一眼：“看吧，就一赌徒，还不如直接抓来严刑逼供呢。”
他但笑不语，领我走进对面的茶坊，微笑道：“我们喝口茶慢慢等吧。”
我只得顺从，这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我是天生急性子，局促地盯着赌馆门口叨念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子琛倒是悠闲得不像话，小口品着茶，偶尔同我聊些话儿。我漫不经心答着，偶一回神忽见他怔怔看着我发呆，心跳不禁漏掉几拍。
好不容易等到铁锤垂头丧气从赌馆里出来，我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率先站起来摆出女捕头的架势：“快，快跟上他。”
子琛无可奈何地笑笑，付了银钱也从后头跟上。这铁锤一看就是个市井无赖，在大街上无所事事地晃悠悠了半天，就见他瞅着几个姑娘蛮感兴趣。
色鬼！我在他身上又暗暗加了个前缀。
可能逛得无趣了，铁锤忽然显得兴致索然，拐了几个巷子看模样是要回家去了。
“还跟吗？”我一脸疲倦地看着子琛。
他肯定地点点头：“跟！”
我顿时生出种绝望之感——和苏墨衣那缺心眼扯皮都比这事儿来得有趣！
铁锤大概也是个缺心眼儿，我们跟了半天也没发觉，哼着歌一个劲儿往里走。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啊？
“他到家了。”子琛忽然意味深长地微笑道，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我举目一看，果真见铁锤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再向四周看看，我不禁瞪大了眼望向子琛：“难道说……”
“嗯。”子琛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铁锤进的这门不是别家，正是夏丰也就是李狗子的家，我们来过一次，难怪觉得眼熟，想到这，我的目光不由地移到了对门——不知道麦戈在不在？
“难道说铁锤就是麦妈妈说的，李大娘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子琛，这未免太凑巧了。
他点点头：“不仅如此，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里追的那个人吗？”
我再次张大了嘴，惊道：“是他！”
“嗯，不过他当时为什么要跑我就不明白了。”他蹙眉道。
“大概是他被人追债追怕了，被我们吓到，下意识就跑路了。”我无奈说道。想不到夏丰那么懂事，他哥哥却是个赖皮，偏偏懂事儿的死了，赖皮却被我们捡回一条命。真是不公平……
“还不止……”子琛幽然道。
“什么？”我一头雾水。
“可知我当时为何那样惊讶？”
我当然不知道……
“因为夏丰……”他沉着脸顿了顿，弄得气氛阴森森的：“夏丰和他哥哥，也就是铁锤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我差点儿乐喷了，这么说，当时子琛神神鬼鬼的，是以为铁锤是夏丰还魂了？我偷瞟了眼子琛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乐坏了。
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几声，显然知道我一脸笑意是为了什么。
“哎呀，小姐公子来啦！”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我们急忙转过身，见眼前站着麦戈一家人，这次多了个两鬓发白的老人，显然是麦戈的父亲，看模样是刚收了市回来，手里还拎着买豆腐用的器具。
麦戈跟在最后，看着我们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倒没有了平日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