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背后的眼睛
他别过脸去,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我听见他粗重地喘息着,如终究挣扎不过一般,闷哼之下,忽地一拳打在旁边的土墙上。
我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想要阻止他却不敢开口,只得在旁愣愣看着。
“子琛……”我试探地唤了一声。他身子怔了一怔,缓缓回过头,忽地冲我微微笑道,“我失态了。”若不是温和的面容上衬着淡淡苦涩,若不是眼里糅杂着微不可觉的血红,我几乎会以为刚才那个暴怒的人是梦魅化成。
一直以来,我待子琛如哥哥般敬重,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脱离轨道,一时两人都有些闷闷不乐。
麦戈没多久就回来了,正赶上外出买菜的麦妈妈,两人并肩走着边聊着话儿,透着羡煞旁人的温馨。我不得不承认,麦戈露出柔情一面的时候,周遭单薄零丁的衬景丝毫掩不住他的独特气质。
麦妈妈非要我们留下吃饭,连麦戈也忍不住在旁淡笑着帮腔,我们拗不过,只好苦笑着半推半就地坐下了。麦妈妈的手艺极好,虽是寻常家菜也做得别具特色,我记念着在麦戈面前出过的几次大糗,连头都不敢抬,只顾埋头吃饭。好在子琛和麦妈妈家长里短说着话,才没让气氛沉闷下来。
几个人围坐着,不必时刻警惕下一刻是否有明枪暗箭射来,也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对方的刻薄拍回去。我忽然有种……真正的安全感。
出了麦家我们顺道去了对门夏丰家里,夏丰家的境况比麦戈好不到哪去,摇摇欲坠的土木房子糊着泥坯,院子里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散放着。一进门便感觉阴森森的,大门敞开着却没有人声。
子琛叫了几声,里屋窸窸窣窣响了一阵,过了良久才晃悠悠走出个人来。我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老人。我简直无法形容,一个人竟然可以苍老到这种地步,她的身子像缩水了般瘦弱得如同一个十岁的孩童,脸上的皱纹像枯老的树皮一样纵横交错着,眼睛空洞地向里陷下去,整个人像随时会倒塌一样。
“狗儿,狗儿……是你看娘来了吗?”她两手向前摸索着,眼睛无焦点地四处晃动,倚着门框慢慢向外移。看样子竟是失明了!
我和子琛对视一眼,同时上前伸出手去,一左一右地搀起了老人,急忙说道:“您小心!”
她愣了愣。忽然将手从我掌心里抽走。摸摸索索地攀上子琛地肩膀。颤抖着嗓音道:“狗儿。真地是你呀……”话没说完一吸鼻子。竟大哭了起来。
我们面面相觑。还是子琛反应快。急忙扶了老人坐下。安抚地说道。“是我是我。娘。我回来看您了。”
老人显然是思念儿子受了太大地刺激。有些神志不清。好在眼睛却并无大碍。只是悲伤过度所致。休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她拉着子琛语无伦次说了一番。由于身子虚弱便昏沉沉睡过去了。只是双手仍死死拽着子琛不肯放。
子琛冲我苦笑一下。小心翼翼将手抽开。看着奄奄一息地老人叹了口气。随即从怀里掏出些许碎银放在桌上。张了口似乎要和我说话。忽然他眼睛看着我身后骇然瞪大。满脸不可置信地神色。
“怎么了?”我说着迅速扭转头去。只见到屋外一个人影飞闪而过。显然刚刚在门外偷看着我们。
我同样惊诧不已。还没反应过(本書轉載拾陸κ文學網)来。子琛已快步追了出去。我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忙不迭地跟上去。
一道灰影在院门飞速隐去,子琛只来得及匆匆看我一眼,点了点头便追着绕出去。一拐角只隐约看出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跑得飞快,我们对这七曲八转的小巷又不怎么熟悉,只几个来回就把人追丢了。
子琛喘着粗气,来来回回地看了看,确定已找不着那人踪影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满腹疑惑地看着他。
“那人是……”子琛急切说道,忽而想到什么又顿住了话头,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是谁?”我更加好奇,追问道。看那人的背影,分明是个很普通的市井小民,子琛为什么要对他穷追不舍?
“一个旧时朋友。”他避开我的注视,微微笑道,没有掩饰住脸上的困惑和凝重。
“哦,旧时朋友。”我恍然大悟道,点点头。
他欲言又止,摇摇头苦笑道,“等我查清了,定会告知于你的。”
我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怎么逼都没用,白了他一眼不再追问。
第二日我独自去探望水衣,她脸色好很多,和苏墨衣一起在园子侍弄她的七个嫂嫂,我微笑着在旁看着,心情没来由地好起来。水衣这日穿一袭月白衣裳,流云广袖,在花团簇拥中仙子般超尘,偶尔回头冲我笑笑,明眸皓齿有种安人心弦之感。苏墨衣在旁苦脸拿着水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媳妇模样,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柔情,让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流光溢彩般美丽,和水衣站在一块儿,还真有种金童玉女的感觉。
我含笑着,忽然想起从前竟龌龊地幻想墨衣和他妹妹有猫腻,此刻想来还真是有些羞愧。水衣如果知道子琛为她的事急得焦头烂额,不知该有多开心。
我闲得有些无趣,便随口向身旁的老奴打听着夏丰的事,知道他是个未及弱管的寡言少年,平时手脚很勤快,就是老想着出府去探望母亲,水衣才误以为他贪玩儿。
说了一会儿,那老奴忽然感叹道,“多好的孩子,那天他进府时我还跟他打过招呼,想不到晚上就……唉……”
“您那天见过他?”我好奇地问道。
“见过啊,他当时可能心里不痛快,没搭理我就匆匆进府了。”老人满是惋惜之色。
“大爷,您好像一直在后院的吧,我来好几次都没见您。”
“是啊。姑娘是小姐的贵客吧,您一来小姐就高兴……”老人兴致勃勃说着,我却沉思下来:夏府的后门很偏僻,离大街要绕好几个弯,如果不是特别日子,下人们进进出出的都是在正门。水衣为人宽厚,待下人也随和,平时并不计较这些。夏丰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个弯子走后门?而且还匆匆的不搭理人,真的只是心情不好?
和水衣零零星星地聊了一些话,我便告别了出来,边走边思索着这件案子,越想越觉得不是件狗血的采花案。夏丰,一定和这案子有潜在的牵连。可现在毫无头绪,连嫌疑人都没有一个。我苦恼地晃了晃脑袋。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和粼粼车声,我一惊,这才发现大街上的人群在骚动着。我急忙回过头,在看清迎面而来的马车后,我的眼睛骤然瞪大。那马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逼近,车夫高高扬起鞭子,猛地抽打了下去,一声长嘶,驭车的黑马更增快了奔跑的速度。
我登时傻眼了,呆呆站在路中间,竟忘记了躲闪。
PS:我悔过!为什么要插悬疑进来!!!憋死我了,还有我亲爱的小朱,呜呜,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