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子琛
自从我学了老爸好心送来的《女戒》后，本着人道主义，我开始虔诚地定时定量给佛祖上香，诅咒已经在棺材里烂的只剩骨头的班昭老头。
不过我从前确实不知道，变成千金小姐后，连出个门也是要到老爸那儿打请假条的。这让我很纳闷，一套华丽的轻纱罗缦和稍微好点的伙食，为什么需要以自由为代价？
不过既然到了罗马，咱就好好做个罗马人吧。于是乎我就兴冲冲去厅堂找老爸打请假条了。其实我读书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一知半解，不解的那一半就是：没有老大发话，女眷是不可以随意进入厅堂的，只能窝在后宅做你的冷宫皇后。不过，陆大妈以她不世出的彪悍，成功让我老爹患上了轻度气管炎，这才变成陆府唯一的例外。
于是我就这么傻乎乎地再次犯错——在陆老爷子接待俞子琛时冒冒失失闯了进去……
事实上最关键的是，我这位陆二小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没有羞羞怯怯半掩着面，娇呼一声，扭动身子飞快跑出去。说不定情况允许的话，还会乐呵呵上前打个招呼。
所以，自从我踏进厅门并略微犹豫地走进去时，老爹的脸上便开始挂乌云，我也迅速地意识到：
糟，好像犯大错了！
不过以我的五百年后的脑子，真的想不通错在哪？也想不通因歉疚对我宠爱有加的父亲，为什么要对这种小事阴沉起脸？
这一刻我发现，我仍然是个现代人，仍然无法理解他们怪异的想法，正如他们从前甚至是今后不会理解我一样。
俞子琛似乎永远不会变样，，仍然是素青的长衣，全身除一枚古玉，再无任何装饰，如一株墨莲一般立在堂中。漆黑的眸子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小织，”沉默了良久，父亲不悦地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我有些说不出话。不久前那份兴致勃勃地心情一下沮丧了起来。
我真憎恨自己地冲动。
“还不来见过俞师爷。”或许是想到我从小不曾学过礼仪。他地语气缓和了一些。
小姐和师爷哪个大一点啊……
“是……”我依然地挪动身子。转向俞子琛敛手施礼。“见过师爷。”顺便抬起眼冲他做了个鄙视地鬼脸。
俞子琛却愣住一般。仍保持着原来地动作。呆呆注视着我。
“我脸上有东西啊！这样很辛苦诶。”我挤眉弄眼地打着口型。
俞子琛仍然木木的，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我不曾见过的神彩。
我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猛然想起从前见他时，自己大多是灰头土脸的模样，而现在这身装扮……
我不觉脸一红，不等他说话便直起了身子。
“子琛，你和小织是认识的吧。”爹的语气明显不满我们的私下往来。
俞子琛终于大梦初醒般地回过了神，言辞闪烁着说道，“是……县里的几个案子，还多亏了二小姐呢。”
“女儿家的，要懂这些做什么，好好学习女红才是正事。”父亲表面是责备的语气，脸上却已忍不住露出自豪的神色。
俞子琛这话引开的真及时，我松了一口气。
“世伯，既然最近县里的这几个新案如此棘手，子琛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俞子琛拱手说道。
不是又出什么白痴透顶的所谓疑案吧，我脑门上迅速罩上了三条黑线。
“你是说……”父亲狐疑地看向我。
“是，”俞子琛看我一眼后答道，“若能得到小姐的帮助，定会事半功倍的。”
我头嗡地一下大了，搞什么，我只是来打个请假条，这和我又甚相干！话说我虽然性子急躁，但骨子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我就一窝在自己世界的老猫！
好在老爹摇了摇头说道，“小织的身份……怎么能去涉足这些，不行不行！”
“可是世伯，已经是三条人命了……”俞子琛的脸色凝重起来。
人命……
我心里有些动摇，谁也不会比我更懂得生的意义了……
“那也不成，况且就算小织参与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毕竟之前，只是她的一些小聪明罢了。”父亲顽固地摇着头。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一涉及到礼数问题，这个和和气气的宽厚大叔怎么就那么执拗？
“那……便只好作罢了。”俞子琛语气中透着失望。
看到自己被当最后筹码，我又有了种强烈的负罪感，要怎样才能告诉他们，我其实只是草包一个呢。
“小织，你来是为何事？”老爹终于想起了我这个快晾成人干的女儿。
“女儿是想——”我立刻神采飞扬。
“哦，若有问题你请教俞师爷吧。我想起衙门里还有紧要的事，要先去处理一番。”他打断我的话，匆匆说道。
等等，我话都在嘴边了，您倒是让我说完，把请假条给我准了再闪人不迟啊。何况，和男子独处一室不是严重犯规吗……
我半扬着手，幽幽怨怨地看着老爹快步离开的方向。
“二小姐，很久不见……”俞子琛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坦然，似笑非笑着说道。
“是啊，很久不见……”我讪笑，其实也就个把礼拜而已。
“阿扁好吗？”一片刻的沉默后，我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唔，不过他时不时溜去后院。”俞子琛终于恢复了他特有的从容不迫，淡笑着说道。
“去看有没有人等着被他欺负？”我坦然地笑起来。
“你呢，你好吗？”俞子琛笑罢，忽而认真地说道，“夫人她……”
“很好，非常好。”我就差咬牙切齿了，天天被个母老虎压着，喘口气都怕声儿太大，我能好起来吗我！
“夫人只是心头有气，凡事将就些，以后会好起来的。”其实他本就知道，我过得并不怎么样。
“唔。”我闷闷地点头。
“我……一直……”俞子琛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说道。
“怎么？”我困惑地看着他。
“不，没什么，”他松懈下来，转开了话题，“荆禾对二小姐好吗？”
“奇怪，怎么问起他？”我莫名其妙，要知道，陆荆禾在我眼里是一级恐怖分子。
他笑笑道，“他平日爱护你吗？”
“爱护！”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真的，太爱护了！我都被宠坏了！
“怎么会这样？”俞子琛明显吃了一惊，“不应该呀。”
“为什么不应该，一肚子坏水的就数他了。”我义愤填膺。
俞子琛也太奇怪了，白痴透顶的苏墨衣是他好友，现在看来，他和这个坏达西关系也不错，难道他真打算包容万象……
俞子琛微笑着摇头，“小姐不知道，荆禾之前看过我画的丹青……”他顿了顿，脸微红，继续说道，“素来对小姐赞许有加。当时他尚未认出是自己妹子，甚至私下戏谑……”他说道这里，却忽然停下来，满脸笑意地看着我。
“戏谑什么？”我疑惑问道。这俞子琛今天怎么回事，说个话跟挤牙膏似的。
俞子琛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荆禾说，妻若如斯，夫复何求……”
我像活吞了一只苍蝇，表情整个儿的疙瘩起来，妻……妻若如斯，夫复何求……
我完全不能想象，俞子琛当时是怎样强忍着笑抽的冲动，一本正经跟陆荆禾讨论要如何把他妹妹变成老婆。我在潜智中用力地拿手抚胸口，不断重复着告诉自己，这里绝不是封建社会，是新新人类聚集地。一定是我穿错地方！
可是陆荆禾你既然这么看得起我，干嘛隔三差五地跑来恐吓我？
“我不信……”我头摇得像泼浪鼓，“不可能，陆荆禾就差把我打包丢出陆府了。”
他但笑不语，狭长的眼睛盈满了笑意。
“我要先走，你……自便吧……”我结结巴巴说道，怎么说我也一黄花闺女，怎么经得起你们这么闹腾。
俞子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顿住，转而素淡轻笑，“出任何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请小姐记得找我。”
“噢，”我眨了眨眼，“现在就可行？”
“自然。”他略略惊讶。
“那好，第一个忙，请你，俞子琛以后不要叫我小姐了。”这句话我忍很久了，有哪个朋友会一口一个小姐肉麻兮兮的？
他微怔，随即欣然笑道，“是，小姐。”
我掩面狂奔而去……
PS(真人喇叭池盹）：不知道是否有人认为俞帅哥是本书的压轴，我在这里透个底，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