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孙猴子与黄毛大王

  晚膳之后,陆大妈差人来热情地邀请我去喝茶聊天儿。好在我的“后妈”大人毫无创新意识,这一招使得太过频繁。导致我意识中的喝茶聊天和找茬闹事背地里义结金兰,直接和谐成了同义词。这才没有对陆大妈的突然示好表现出特别的期待。

  我几乎毫不犹豫便视死如归跟进了陆大妈的房间,抬眼见到陆大妈雍容华贵在正中坐着,显然还在运功强掩着怒气。

  “傻丫头,”我进去了良久,她才深呼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语气平和,说道,“傻丫头我问你,你处心积虑装傻这么多年,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短短几句,直奔主题,切中要害,一定是个问案的高手!

  “我已经说过了大娘,”我也很艰难地第八百次重复这段话,“我儿时的确痴傻愚钝,直至两月前才苏醒过来,并没有装傻。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问题都捣腾这么多次了还不嫌腻味,再说就算有甚个阴谋,我还能告诉你了?

  “大胆!‘我’也是你这小杂种配用的称呼吗!”吴妈估计还记着我从前和她的过节,跳出来大声嚷嚷道。

  “吴妈,按身份,你这奴才似乎该称呼我小姐吧。现在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大娘,您这屋里头,究竟是谁做主啊,怎么放任这奴才胡乱咬人呢。”我毫不示弱,一棒子将手榴弹拍给了陆大妈。

  “吴妈,你退下。”陆大妈的脸色极难看,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好你个伶牙俐齿的野丫头!说,你和你娘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三番五次污蔑我要害你们,究竟知道什么?”

  “大娘,如果您硬要说我有什么目的,那么我们的目的就是能吃饱饭有条活路,这个理由够不够?”我并不想和她撕破脸皮,尽量忽略掉她话中的侮辱之意,诚恳说道。

  只可惜陆大妈显然不相信我的肺腑之言,一门心思地琢磨我到底是想杀个人还是放个火。

  “谁信你地鬼话!”她冷哼一声说道。“谁相信痴傻了十六年地人一醒来。会识字对联子。会破案勾引男人?你糊弄谁?”

  难不成真要我仰天长啸一声。告诉你我其实来自五百年后吗?

  不过……

  你他娘说谁勾引男人呢!

  “夫人请自重!”我没办法再装作充耳不闻。凌厉地抬起眼。

  “该自重地是你和你娘。”她迅速地作答。摆出一副厌恶透顶地表情。“娘俩都是勾引人地小妖精。还敢口口声声说我要害你们!别以为现在老爷护着你就能蹬鼻子上脸。早晚。我会将你们这对贱货扫地出门!”

  这个臭泼妇!!!!

  “大娘的知书达理莫非教给您的就是这些粗俗字眼吗?”我实在听不下去,再无法抑制胸腹间的怒火,愤然说道。

  “你——”古人果然注重这些,她滞了滞,有了些顾忌。

  “我不怕你。”我扬起头直视着她,一字一顿说道,“我告诉你,就算我爹迁就你,陆府上上下下都怕你,但我一点儿不怕你。很生气了吗?”被怒火一激,我更加无所畏惧了,冷冷笑道,“不然像以前一样,找人扇我几个耳光,或者再把我关进暗房。对了,一定要多放几条蛇,你不也看到了吗,上次那三条蛇三两下就被我撕了。尽管来好了,我不怕。不过您也要小心,大娘,说不好某一天,您自己……”

  “住口住口!”她像是看到什么恐怖景象似的,失控地拾起一只瓷器摔在我眼前。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冷冷笑了笑,“大娘息怒,这只瓷器看起来价值不菲,莫要浪费了。”

  “你这丫头,你这丫头简直疯了……”她喘着粗气,语无伦次说道。

  烟儿在陆夫人面前从不对我表现出任何的亲近,但此刻连她也忍不住冲我使了几个制止的眼色。

  两个月的愤懑化作一股巨大的戾气,充溢在头脑中,流窜在血液里。

  “最好您能尽早赶我出门。”我装作没有意识到烟儿的告诫,瞬间仿佛敛集了整个屋子的气势,咄咄逼人说道,“否则等我根基牢固了,早晚让你和你的宝贝女儿也试试每天吃不饱的滋味!”

  陆夫人目眦尽裂地瞪着眼,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手指着我不住颤抖。

  “还有,我非常忙,以后大娘没事不要随随便便请我过来参观您的屋子,何况我也没时间陪您聊天。”我福了一礼道,“小织告退。”言毕大摇大摆地折身走出。

  告儿你小破妖精,我就是你孙爷爷!

  我凛冽的神色在转身的一刹那垮了下来。天呐我干了些什么!挺直这背脊回到屋子,我一下子瘫软在床上,想想刚才那副打了鸡血的狂妄模样,简直象在做梦!

  我知道在这时候激怒她有多愚蠢,但我用最诚实的态度保证,我一点儿不觉得后悔。就像她厌恶我一样,天知道当我看到那张盛气凌人的嘴脸时有多厌恶。

  当一个人真的下定决心要捍卫某些东西的时候,哪怕他默默无闻且一无所有,在信念的引导下,同样能在顷刻间无畏无惧得像内裤外穿的超人先生。

  他要捍卫的某些东西,比如说,尊严。

  “今天,咳咳……天气不错哦。”我打着哈哈讨好地说道。

  “正下着雨,小姐。”头也不抬一下,她冷冷说道。“下雨好嘛,下雨……下雨庄稼长势才好啊。”我死皮赖脸继续说道。

  “庄稼有时并不需要那么多雨水,小姐。”她依然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烟儿——”我无可奈何地央求。

  见过那个主子低声下气讨好下人的么?我就是。

  “好吧,我知道昨天我是冲动了一点。”我道。

  “一点?”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我冷冷一笑,“确实只是一点。”

  “好好好,我承认,我大错特错。”我无奈地摊开手。

  “可奴婢怎么觉得,小姐其实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呢。”她忽然停下脚步,正视着我说道。

  这都被看出来了!

  “对,”我终于认罪伏法,抬起头坦言道,“我就是不认为自己做错,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再忍气吞声。没错我明白,隐忍只是一种手段,并不代表妥协。可有时候,适时的爆发不是更具震慑力吗?她把我叫去就是要给我个下马威,我不能让她们得逞。”

  “二小姐既然什么都已看透,奴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何况奴婢只是个下人,一会儿伺候小姐的丫鬟会来,小姐的事便与烟儿不甚相干了。小姐没有必要解释那么多。”她冷冷清清说道。

  “你是我的朋友,怎么会是下人?”我错愕地说道。

  “烟儿……是小姐的朋友。”她沉默少许,忽然不带语气地说道,半晌又像回过神一般,抬起眼来说道,“小姐既然执意要率性而为,以后便要提防有人狗急跳墙。”

  她……用狗急跳墙形容自己的主子?!

  “不过……”她难得地浮出一丝笑意,二小姐走后,夫人和吴妈面面相觑,半天缓不过神。奴婢倒是当真不曾见她们这般失魂落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有些同情起她们来,本来是要给别人一个下马威,折腾了半天反倒自己被吓住,实在有愧于恶人的称号。

  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事,急忙开口向烟儿说道:

  “当年我和我娘在陆府的事,烟儿你应当多少知道些吧。当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这些事,月姨娘应当最清楚。怎么?”烟儿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就算有什么,娘也不会告诉我。不好怎么说,总觉得,昨晚大娘突然把我叫去,好像并不只是为了要给我警告。她好像……是想知道些什么,向想要从我这里套出话去。”

  “此话怎讲?”

  “我从前向大娘说过:好在我是个傻子,否则可能会活不到今天。’”

  “那是小姐为了转移注意力,故布疑阵而已。”

  “不错,那的确是我的初衷,但我发现大娘的反应很奇怪,愤怒的同时……似乎还有些恐慌。不止那一次,只要我提到她曾经心生暗害之心,大娘的反应就很激烈。就在刚才,她好几次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并不像是偶然。”

  “小姐认为,夫人当年不仅想要除掉您和月姨娘,而且还已经动了手。”她迅速理解了我的言外之意。

  “不错,不然她不可能这么心虚。”我赞赏地看她。

  “小姐是想查出此事,以此打倒夫人么?”她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不,我只是很好奇,毕竟十多年前的事,早就扑朔迷离了。当然,能查出来是最好的。”我道。

  “如此便好。”她道,“否则单靠这件事,老爷不可能狠得下心。”

  我赞叹地点点头,这姑娘一定是个下象棋的高手!

  “那么,当时,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吗?”我回到正题。

  烟儿摇摇头,道,“没发生什么异事,不过若真要说到什么不寻常,那便是小姐您出生时不哭不闹也没有呼吸,府里上下都道这是个死婴,哪知过了半刻钟,婴孩又好生生活了过来。我也只是听府里的老人偶然提过,据说,当时老爷很看重此事,还请了个道士替婴孩卜了一卦。”

  “道士怎么说。”我急切地问道,不知不觉中,我已将小织的过去当作了自己的一部分。

  “他说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卦象,还道这婴孩在二八年华时将遇天劫,至于玄机,则系于一个数字。”

  “这么玄乎?那……是什么数字?”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道士说小织在十六岁会遭天劫,她就被我个死人上了身,不像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呐。

  “504。”她简洁地回答。

  “504?”搞什么,听起来像个宿舍名,“还有吗?”

  “如果小姐想听您儿时的奇闻轶事,有很多。”她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玩味。

  “不不,不用了。”我连忙摆手拒绝,我听老妈提过那些破事,说出来还不让人笑断肠子!

  “烟儿。”一个鬼魅般地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仿佛,还带着某些微不可觉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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