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心事
楚泰表情愤愤，就连他这种莽汉，都知道如今缙城形势波诡，牵一发而动全身，先出手之人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世家们定然会群起而攻之。</p>
田易山的脸色也略有些阴沉，长年挂在脸上的微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逐渐消失不见。</p>
“不适此次，确实有些鲁莽了。”</p>
“是啊，田大哥，你说他找谁麻烦不好，偏偏去招惹那置身事外的秦家……昨日刚刚大闹苏府，今日竟还把秦家大公子秦文杰给捉来了。万一秦家、苏家同时发难，与柳如风那伙贼寇卷在一起，可就是天大的祸事啦！”</p>
斧王楚泰攥紧了拳头，脸上也憋得青筋乍起。</p>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田大哥拼尽全力想要维护的缙城局面，就这么毁在不适手里！”</p>
楚泰所言，田易山如何不知。</p>
就如今的缙城形势，身为掌控此城数年的城主大人，他要比谁都清楚万分。</p>
但是事到如今，单单心中清楚有什么用，他早就不是曾经的田易山了，也已没了年轻时想要力挽狂澜的心气和实力。</p>
右手微抬，悬空压了一压，示意楚泰莫要冲动。</p>
“楚贤弟稍安勿燥，待田某细想一番。”</p>
楚泰见状，抓起桌上茶壶，一把掀开壶盖，便对着脑袋猛然晃动一番。</p>
茶水涌出，一股脑泼在他的脸上，楚泰大叫一声，顺势又把那香浓茶底倒入口中，一饮而下。</p>
苦！</p>
好茶之间，泡浓郁香，茶底便越是苦楚。</p>
但是，这又怎及他心中之苦！</p>
“哈哈，好茶！”</p>
“只是这茶虽好，数年来我却是品得有些厌烦。”</p>
“我斧王楚泰，终究不是那品茶逸适之人！到头来，还是如此一口饮下，才最痛快！”</p>
楚泰猛然站起，又道：“田大哥，你我皆是顶天立地之男儿，饮茶虽好，但比起美酒来，还是缺了那么一点烈劲儿啊！”</p>
田易山知道，自己这位相交多年的贤弟，是在转个弯子提点自己，如今行事，虽然一直稳扎稳打，但到底还是缺了点果决。</p>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曾经那可以相结为伴、纵马恣意江湖的时代了。</p>
田易山挽过茶壶，倒提过来，使壶口朝下，对准身前茶杯，好一会儿才蓄积小半杯。</p>
苦笑一声，他摩挲了一下手中茶杯，也是一饮而尽。</p>
楚泰怔怔的看着身边那一脸落寞的男人，心中不禁一阵恍惚。</p>
这人，当真是当年那位豪气冲天、侠肝义胆的大哥，田易山吗？</p>
不知何时，发髻间已能隐约可见白丝了。</p>
只是我等习武之人，身体强度超常人许多，就连普通的三流高手，若安生度世的话，活个百八十岁丝毫不在话下。</p>
至于像田易山这种二流之中还能处于巅峰的存在，六十多岁方才会显出老态吧，怎么如今年不到五十，平时又山珍海味不愁吃穿，却已经成这般模样了？</p>
或许是注意到楚泰的目光，田易山缓缓抬头，神色间略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黑气。</p>
“楚贤弟，不是大哥变了，而是时代变了。如今缙城的形势变化，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若你心中还认我为大哥，那就听大哥的话，暂且不要轻举妄动。”</p>
“可是大哥……”楚泰刚刚吐出四个字，还未来得及再说，便被田易山那充满坚定的眼神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p>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不是去找我那不适孩儿探讨形势，想让他找个机会，放了那秦家公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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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可知，就在昨日大闹苏家之时，我便已经前去训斥过他了，可他却并不为所动。”</p>
“还有，你虽年长，但却远不及不适聪慧。连你都能看得出的局势，他又何尝不知道呢？”</p>
田易山语重心长，但眉目之间也略有些挣扎。这些话不光是对楚泰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p>
楚泰一听，眉头紧皱。急道：“可那也不能对他放任不管啊，不然还不知道明天又会绑来哪家公子呢！”</p>
“唉！”</p>
田易山叹了口气，起身慢步走了过去，抬起双手便把楚泰重新压在座位上。随后牢牢地盯着他，目光犹豫而又空洞。</p>
发觉田易山的神情略有些不对劲，就连一向心粗胆大的楚泰，一时也微微发毛。</p>
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绝对是超乎自己想象的。</p>
或许，那便是田易山近些年来一直烦恼的心事了。</p>
楚泰整了整心情，想要坐正身子，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在田易山的双手下直起腰杆来。</p>
楚泰心中大骇，多年未曾见过田易山出手，还以为他也与自己一样被限制在了同一门槛下。如今看来，就算同为二流巅峰，就算自己天生神力，在武力上怕也稍逊田易山一筹。</p>
“咳咳……”</p>
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田易山干咳两声，状若随意的把双手收了回来，随后坐在楚泰身侧。</p>
“楚贤弟，你我相交二十余年，在不适出生之前，便已亲如兄弟了。”</p>
“想当年，我俩还曾暗中较劲，只为博得美人一笑。愚兄不才，捷足先登，这才有了缙城天才田不适之名。”</p>
田易山语气平淡，但正是由于这种淡然，才把楚泰带得神色迷离起来，仿佛陷入了曾经无限美好的回忆中，就连嘴角，都微不可查的扯出一条弧度。</p>
“可惜了那青春激荡的岁月，如今想来，倒是还颇有些遗憾。”</p>
楚泰不自觉的接了句，田易山听说，也是连连点头。</p>
“是啊！年轻的时候，真好啊！”</p>
田易山感慨一声，随后话音一转。</p>
“现在的不适，正是我们曾经的样子。一样的年轻，一样的不羁，一样的习武成痴，一样的心高气傲，野心勃勃。”</p>
“你可知，我数年来一日日的看着不适长大成人，心中可有多么欢喜。只是在这欢喜之中，又夹杂了更多的恐惧。”</p>
“我的身份，给不适增加了数不尽的地位光环，但相应的，也让他无时无刻不处于危险之中。”</p>
“他如今这种难以捉摸的性子，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啊！”</p>
“大哥……”楚泰扫了眼正沉浸于自身的田易山，口中喃喃叫道，只是田易山却浑然未觉。</p>
“昨日我与不适交心，他虽未明说，但我也能猜到，他并不满足于这缙城城主之子的位置。”</p>
“不适天资纵横，乃是人中之龙，他会有这种想法，也在我意料之中。但真的预料成真，却又让我难以接受。”</p>
“我田家世代掌控缙城，在这方圆百里的土地上，耗尽了几代人的心血。最重要的是，我田家历来传下祖训，世代皆为大齐之臣！”</p>
“可是，不适他，却有反意！”（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