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引蛇出洞(2)
洛九娘的话让薛念祖更震惊。()
他已经高看了秦佩玉两眼,结果秦佩玉这个女人的深不可测程度还要超乎她的想象。她居然不知在何时与冯家联手,要合作开矿业公司了。既然冯鹏远一直没有跟他透这个消息,只能说明秦佩玉是撇开冯鹏远直接跟冯家老爷子冯叙雍谈的。
这意味着冯叙雍其实也并非对冯鹏远提出的关于冯家产业转型的建议无动于衷。此番跟秦氏合作开矿业公司,无疑就是某种试水。
老一辈的晋商领袖绝非等闲啊。薛念祖心里所感,拱手微笑:“既然如此,那薛某就当仁不让了。不过,请转告秦夫人,薛某只是挂名,对矿业公司的经营一概不予插手。”
薛念祖深邃的目光紧盯着洛九娘:“看来,大当家的已经为山寨的兄弟想好退路和出路了,在此,薛某恭喜了!”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即可,没有必要捅破。
洛九娘打了个哈哈:“秦家姐姐话说,最近太县的范家有人暗中插手汾县酒业,这范家非但财大气粗,还在京城有人做官,势力非同等闲,还请薛东家谨慎一些才好。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话也传到,薛东家的,九娘就此告辞,相信咱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洛九娘身姿曼妙一个箭步蹿下堤坝,然后从柳树下解开坐骑的缰绳,翻身上马催马而去。
薛念祖转身望向了水流湍急的河面,神色微有凝重。
原来这通善坊背后的人居然是太县的范家吗?这就难怪了。
太县的范家是山西十大晋商家族之一,以经营绸缎、茶叶为主,财势和在本土的影响力虽不及冯家,却也名声显赫。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范家这一代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范家长子范云鹤民国前留学美国,后又东渡日本,与革命派往来密切。民国之后,范云鹤先在山西督军衙门任职督办参议,后又调任京城出任高层财政官员,掌握权柄,目下正是青云直上的得志之时。
因为范云鹤的原因,范家最近几年在山西的地位比较超然。哪怕是省督军衙门,都对范家礼遇三分。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省督军未必就怕京官,事实上京城对地方尤其是对山西的掌控力根本不足,但对范云鹤这样混迹高层的当权者,能不得罪自然还是不得罪的好。
可范家从不涉足酒业,范家的人突兀在汾县酒业插了这么一杠子,着实让薛念祖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范家人在通善坊背后主动挑起这场并购战,薛念祖就不得不高度重视起来了。
但这还不至于让薛念祖畏惧。不管是谁,若是想要挡他运昌隆前进的道路,那么对不住,他都不会坐以待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手越强,他心中越是充满豪情壮志。
果然不出薛念祖所料,他在城外面见洛九娘的时候,通善坊背后的人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当然也算是范家人懒得再隐藏了,所幸借机从幕后走向前台,直接将梁二宽取而代之了。
主使通善坊并购各家小酒坊的人竟然是范家二公子范云鹏,汾县酒坊为之震动。
夜幕低垂,不过十里酒坊街上灯火通明,各家酒坊门口灯笼高悬,商贾酒客往来如梭。
一个二十七八的英挺西装青年昂首阔步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梁二宽和梁二狗,还有通善坊的几个如狼似虎的伙计,一行十余人就气势汹汹向运昌隆而来。
柳长春得到通禀,出门来见领头的范云鹏气宇轩昂、衣着不俗,吃了一惊,忙拱手见礼道:“不知这位公子何方人氏,带人来我运昌隆有何贵干?”
范云鹏出身范家,又刚从欧美留学归来,心高气傲,岂能把柳长春放在眼里,他傲然摆了摆手,梁二宽赶紧上前来冷笑道:“柳长春,范家二公子在此,还不赶紧让薛念祖出来迎接?”
在梁二宽眼里,运昌隆就是小庙,可范云鹏却是不折不扣的大菩萨。范家长子范云鹤在京城做大官,范家的生意已经走出山西迈向全国,范氏商号的总号迁移到了天津,当下的范家不要说作为晋商后起之秀的薛念祖,就是冯叙雍,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柳长春深吸了一口气,面带笑容道:“原来是范公子!范公子光临小号,有失远迎了!我家东家——”
话音未落,薛念祖就飘然走出,神色平静目光深沉,向范云鹏拱手为礼:“范公子有何指教?薛某在此!”
梁二狗急吼吼跳了出来:“姓薛的,我们这通善坊可是范家的产业,二公子是我们的大财东!少说废话,赶紧把你的人撤回来,否则咱们就见官!”
薛念祖理都不理梁二狗,只目光凝视着范云鹏。
范云鹏皱了皱眉,挥挥手:“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下去!”
范云鹏对梁二狗的态度并不友善。梁二狗悻悻退了回去,脸色羞愤地站在了梁二宽的身后。
“薛念祖,把你的人撤回来吧,你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梁二狗,而是想要逼范某出面,难道不是吗?”范云鹏嘴角噙着自信的微笑:“我本来想把汾县这些小酒坊吃掉之后再跟你当面锣对面鼓,结果你却沉不住气。既然如此,那范某人就懒得再遮遮掩掩了,废话不说,你开个价吧,我只要你运昌隆三成的股权。”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范家二公子,坐拥家财亿万,竟然会看上我这不起眼的小酒坊。”薛念祖避左右而言他:“我真是有些好奇,想要问问二公子,这自古以来,没有人可以独占一个行业吃独食,二公子如此豪爽大手笔非要将汾县百余家酒坊纳为己有,到底是财大气粗还是昏了头呢?”
范云鹏傲然向天:“我的想法,你不懂,我也懒得跟你讲。总之,我不会让你吃亏,你开个价吧,五千大洋?一万大洋?或者更高?”
薛念祖笑了:“二公子的财力和豪爽,薛某佩服。但对不住,我这运昌隆虽小,却足以糊口度日,至于股权,薛某不卖,还请二公子海涵。”
范云鹏冷笑一声:“薛念祖,我好意高价出资买你的股权,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日后就不要怪我不讲人情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等我范某人把汾县酒坊尽皆纳入麾下,你这运昌隆也就不值钱了,你可要想清楚。”
薛念祖一阵无语。
他真不知道这范家的二公子到底是哪里来的气魄和自信心。汾县一百多家酒坊,绵延百余年历史。除了一些小酒坊之外,多数中等以上的酒坊都底蕴深厚,是祖辈传下来的基业,不是有钱就能并购得了的。
范家再有钱,也决计不可能靠并购统一汾县酒业。这一点,薛念祖深信不疑。
只问题的关键在于,这范家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一统汾县酒业,哪怕最终能成功,所消耗的钱财也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范家能承受得起?薛念祖存疑,这一定是范云鹏个人异想天开的愚蠢想法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