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价格战(3)
两边互相压价,两边的告示贴出来了,但外地酒商们反倒是不着急了。(手机阅读)他们不慌不忙地凑在一起,或在客栈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或在茶馆饭馆优哉游哉喝杯小酒,没有急着上运昌隆或者宝泉易去订酒。
但消息还是不断会在第一时间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酒商们在观望,在等待,再等着捡更大的便宜。
顺子急吼吼闯进来:“念祖哥,宝泉易降价了,又降价了,这是跟我们杠上了!”
“降了多少?”杨曼香柳眉一挑:“周长旭真是坏透了,他这明摆着是非要把咱们运昌隆往绝路上逼啊”
顺子喘了口气:“他们统共降三成了,比咱们多一成!怎么办,念祖哥?”
薛念祖淡然一笑:“你慌什么?宝泉易降价不是在咱们的意料之中吗?怎么办?降价,继续降,继续贴告示,运昌隆普通酒降价五成!”
顺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念祖哥,直接降五成的话,我们就没有利钱可言了,要亏本的呀!我们赔钱赚呦呵,值不值啊?”
薛念祖面色一沉:“少废话。继续降!我说过了,赔钱赚呦呵也必须要跟宝泉易斗到底,这场血战只要开了头,咱们就没有回头路了!同样的,宝泉易也不能回头了!”
杨曼香非常震惊:“念祖哥,这个搞法伤人伤己,欠妥。你不要冲动,要不然,让宝泉易降去,咱们观望就好。”
薛念祖摇摇头:“不成,这件事不做便罢,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哪怕是亏钱,也要跟宝泉易斗到底,否则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见薛念祖决心已下,顺子不敢忤逆,只得出去又贴出了降价的告示。
五成啊!在现有的价格上降五成,这意味着酒坊非但没有半点利钱,还要亏本经营。
无论是县里酒坊东主还是各地酒商,听说消息都目瞪口呆。薛念祖如此坚决,如此破釜沉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吴作福的报告让周长旭陡然间一个激灵,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降三成已经逼近宝泉易最后承受的底线,运昌隆直降五成,这种狠招和大招,让周长旭很难再接招了。他倒不是害怕,而是继续降下去,不要说周家的宝増永承受不起,另外两家的付念仁和易振东也不肯同意呀。
“老吴,请付东家和易东家来,咱们商议一下。”周长旭心神凝重,心烦意乱,摆了摆手。
吴作福转身而出,其实也不用请,付念仁和易振东得到消息马上就赶了过来,吴作福在门口就迎上了这两位,然后一并进了内堂。
付念仁和易振东的情绪也有点烦躁不安,尤其是易振东,直截了当道:“周东家,我看这个搞法不成,咱们就算是把运昌隆搞垮了,自己也断了半截胳膊,划不来。”
付念仁也附和道:“周东家,咱们两家不同意再降了,降五成?这小子这就是蛮干,他要自掘坟墓,咱们不能给他陪葬!”
周长旭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却把付念仁和易振东骂了个遍,心道真是鼠目寸光之辈,只看重这点眼前的蝇头小利!
“两位东家,此番运昌隆跟咱们摆出了血战到底的架势,若是咱们不应战怯了场,让县里人笑话不说,前面诸多营运,诸多心血都化为泡影。”周长旭拱手为礼:“所以,周某觉得,我们还是要跟运昌隆斗一斗!凭你我三家百年老号,还斗不过一个新开酒坊的毛头小子?”
付念仁皱着眉头不吭声。
易振东叹了口气:“周东家的,五成啊,降五成,咱们就要亏血本!他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咱们不能跟他一样耍无赖呐,咱们三家有两三百工匠伙计要养活,这哪是个长法?”
周长旭耐着性子解释:“易东家,同样是亏,运昌隆亏不过咱们。咱们暂时降下去,只要挤垮了运昌隆,以后咱们把价格回笼,眼前损失的这点蝇头小利很快就能回本,两位说是不是?”
周长旭又补充强调了一句:“更重要的是,咱们半途而废,损失更大,两位东家权衡吧。”
付念仁和易振东对视一眼,各自叹息一声,拱了拱手道:“周东家,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咱们三家联营,当初有约定在先,就全凭周东家做主了!”
周长旭大喜:“老吴,马上再贴告示,继续降,宝泉易降价五成!”
……
顺子的话让薛念祖沉吟了半响,一言不发。
宝泉易三家酒坊居然跟着降价,不惧亏血本,这让他始料未及。这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周长旭此人的胆魄,其人要比他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顺子等人不敢打扰薛念祖,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决策失误,都有可能让运昌隆万劫不复。
薛念祖沉吟良久,突然笑了起来:“顺子,让宝泉易降吧,咱们不降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亏本经营多久?贴一张告示出去,就说咱们运昌隆出酒皆为上等佳酿,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咱们不能赌一时之气,坏了全县酒坊的生意!咱们非但不降,还广而告之,正大光明地把价格恢复原价。”
“不降了?恢复原价?念祖哥,这会不会让人骂咱们运昌隆不讲信誉、怕了宝泉易啊?这个名声传出去,运昌隆日后可就抬不起头来了。”顺子忧心忡忡。
薛念祖撇了撇嘴:“咱们降价期间可有主顾登门订酒?既然没有订单,咱们恢复原价,谁能管得着?至于那点面子,不当什么,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站稳脚跟,如何渡过难关,一味跟宝泉易火拼,犯不上。”
“咱们不卖酒,顶多亏点人工。可宝泉易若是这么搞下去,就亏了他们的老本。”薛念祖朗声一笑:“这场血战,要斗智斗勇,不能蛮干。去吧,顺子,按我说的办。”
运昌隆居然没有跟着降价,不赌气了。这让外地酒商们大为失望,考虑到宝泉易很有可能会反悔,酒商们趁机蜂拥而入,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内,就从宝泉易订走了两万斤白酒。
周长旭、付念仁和易振东三人气得脸色苍白,手脚都冰凉,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酒商哄抢的局面。这种情形下,若是宝泉易出尔反尔,酒商们的反弹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这一波的酒商,宝泉易急吼吼贴出了恢复原价的告示,这隐隐宣告着这场价格战的结束,但却是以两败俱伤为结果而告终。
两天后的上午,宝泉易大掌柜的吴作福突然接到了运昌隆酒坊的请柬,邀请宝泉易三位东家参加运昌隆定在明日午后三刻举办的品酒大会。吴作福探听了一下消息,知道同时受到邀请的不但有县里各家酒坊的东家,还有本县的士绅名流,包括县知事大人蔺世贵,晋西镇守使龙大人麾下团长张琨。据说还包括轻易不下山的品酒大师白马道人。
吴作福赶紧报知周长旭。
周长旭眉头紧蹙,恼火道:“这小厮又要作甚?品酒大会?运昌隆要出新酒了?”
吴作福苦笑摇头:“具体不知,但既然运昌隆要搞名堂,东家不如去看看情况再说。我估摸着,他既然请了蔺大人和张团长,还有这么多的士绅名流,估计也不敢乱来。”
周长旭黑着脸,沉吟了一会,扭头突然道:“老吴,咱们这一次降价,到底亏了多少?”
吴作福汗颜:“东家,亏了上千大洋吧,不过,分摊到三家酒坊,就是几百大洋的事儿。”
周长旭一阵肉疼,心痛如绞,表面上却不得不故作豪爽:“罢了,今后三家联营,咱们逐步吞了其他小酒坊,这点蝇头小利,不当什么。”
“老吴,你这几日试探一下其他小酒坊,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加入咱们宝泉易进行联营。记住,这事不能着急,能吞一家是一家,稳扎稳打,不要过于激进,让别人看破咱们的心思。”周长旭冷笑一声,霍然起身,面露野心勃勃之色:“一个区区的运昌隆还不放在周某人的眼里,付念仁和易振东也万万想不到,周某人打的不是运昌隆的主意,而是这汾县一百多家小酒坊!”
周长旭狂笑一声:“老吴,若是这十里酒坊街上,将来只剩下咱们宝泉易一家酒行,那么,今儿个咱们亏的这点小钱,就是毛毛雨啦。我周某人营运酒坊近三十年,终有一日必一统本县酒坊,让这汾县酒业由咱们周家说了算!”
吴作福默然不语。
东家的这点野心由来已久,他心知肚明。尽管吴作福觉得一统汾县酒业的宏图大愿过于缥缈无期,但作为周长旭的心腹,靠着周家吃饭,他只能不断迎合主人家的喜好。
周长旭缓步走出宝泉易,走向自家的宝増永。街面上,人流往来如梭,他不断与相熟的客商或者酒坊东主抱拳寒暄,一脸的踌躇满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