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化腐朽为神奇
顺子果然从三口子母窖封泥的包头隐秘位置找到了被人为破坏的小孔,经验丰富的薛念祖一看就知道有人背后使坏,偷偷往窖里灌注了凉水。(手机阅读请访问)
酒窖在发酵过程中被灌了水,发酵成糟水就不难理解了。
顺子的脸色非常愤怒:“念祖哥,我们果然是出了内鬼了!这厮何其歹毒,竟然往窖池里灌水!咱们马上报官,让官府的人来查,如果查出是谁,老子他娘的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顺子的声音嘶哑中带着尖利。
其他十几名伙计、酒工的神色也都有些复杂,大多垂首不语。
薛念祖眼眸中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他摇摇头:“顺子,先不要急着报官。其实报官也没什么用。我们一家小酒坊的这点破事,官府的人会管?”
薛念祖深邃的目光逐一从伙计酒工们身上掠过,嘴角一挑,断然挥挥手道:“各位兄弟,我薛某人自问待大伙不薄,开这个酒坊也是为了给大伙谋一条生路,可有人却要在背后端了大伙的饭碗,居心险恶,着实让薛某人这颗心凉了半截!”
薛念祖扬手指指画画:“这是谁干的?自己站出来,我既往不咎!若是让我查出来,一定送官严办!”
众人沉默。
薛念祖冷笑起来,背过身去。
酒坊这些伙计酒工大多数都是从昔日的广聚财跟随过来的,知根知底,相处极熟。要说一定要有吃里扒外的东西,大概非梁二狗莫属了。
实际上,也只有梁二狗这种大师傅,才知晓酒窖灌水这种做法。要知道,在酒坊暗中使坏,尤其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也是需要一点技术含量的。
顺子厉声喝问:“到底是谁?自个儿给老子站出来,否则,等老子查出来,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众人还是沉默。
薛念祖霍然转身,声音陡然间拔高了几度:“既然都不肯承认,那么,我看咱们这酒坊就此关门停业罢了,都各自收拾东西,滚蛋吧!”
栓子、柱子等伙计大吃一惊,慌不迭地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哀呼道:“东家,可不能关了酒坊啊,咱们大伙宁肯不要工钱,也愿意跟着东家干啊!”
梁二狗突然张嘴道:“东家,您要关了酒坊咱没意见,但是能不能先把咱们这些雇工伙计的工钱给结算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一家老小都在等吃等喝,您要是不给工钱,咱们怎么回家跟老婆孩子交代?”
薛念祖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梁二狗,你还有脸跟我要工钱?这酒窖灌水的事儿,我听广聚财的杨老东家讲过一次,十年前,广聚财曾经出过那么一档子事……”
薛念祖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
梁二狗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手脚微微颤抖。
薛念祖锋利的目光怒视着梁二狗:“梁二狗,还需要我往下说吗?!十年前你为了从广聚财的大师傅手里学艺,偷偷往广聚财的老窖中灌水要挟大师傅,后来被老东家发现。老东家念在你家有老母卧病在床、少妻身怀六甲,这才网开一面没有追究。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你非但没有改邪归正,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我没有……”梁二狗涨红了脸辩解道。
薛念祖怒吼一声:“顺子,栓子,给我把这个丧尽天良不知廉耻的狗东西给我绑起来!”
顺子栓子等人唯薛念祖之命是从,闻言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就把梁二狗捆绑起来。梁二狗根本不敢反抗。再反抗,这群怒气充盈的伙计酒工,能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梁二狗,我最后问你一遍,往酒窖里灌水,你认还是不认?”薛念祖声色俱厉。
梁二狗哆嗦着嘴角:“我……我没有!”
薛念祖纵声狂笑:“梁二狗,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顺子,把这狗贼的腿给我打断,扔到官衙去,就说是我薛念祖惩治家贼所为,官府若是问罪,我薛念祖一力承担!”
顺子一把抓过一根抬粮米的杠子来,抡起来带着呼啸的风声就要落下,梁二狗见薛念祖动真格了,吓得魂飞魄散尿湿了裤子,哭爹喊娘认罪道:“咱的娘啊,东家啊,咱错了,咱再也不敢了,饶了咱吧!”
薛念祖脸色威严冷漠:“打!”
顺子抡起杠子就往梁二狗身上打去,当然不会朝要害部位打。梁二狗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两杠子下去就惨叫连声,连痛带吓晕了过去。
顺子催了一口唾沫:“念祖哥,把这狗日的送官吧,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他!”
杨曼香走过来,轻叹一声:“念祖哥,梁二狗人品恶劣,但我估摸着背后肯定有人主使。”
薛念祖点点头:“明摆着的事儿。这厮见利忘义,必然是受了别人的撺掇。不休说,定然是宝増永的周家。不过,咱们没有证据,送官也不值得。这样,顺子,先把他关在柴房里呆两天,两天后,我们请各位酒坊东家到场,当众惩治家贼以儆效尤!”
……
北风呼啸,夜深人静。但运昌隆内,所有的伙计酒工都聚集在窖房内,无一人去安歇。薛念祖倒背双手,站在窖池前面,沉默不语。
顺子急得手心流汗:“念祖哥,还是赶紧重新开窖下糟吧,我们昼夜赶工赶在年关前再酿一批酒,给山东老客陪个情,最多赔偿点钱也不至于坏了咱们的买卖……”
薛念祖摇摇头:“不用。顺子,加把火,蒸酒,蒸出来的糟水继续蒸,连续三次,看看效果再说!”
“栓子,你去柜上支些钱,明早悄悄去其他酒坊买五百斤白酒来,千万不要声张。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们酒坊伙计酒工们凑钱买的,年下家里用。”
栓子一怔,却是不敢多问,只答应下来。
薛念祖转身而去,居然径自去了自己的卧房休息。顺子等人带着满腹的狐疑和不解干了一宿的活,连续蒸了三次酒,终于在拂晓时分蒸出来了中品以上的酒。只是原本五千斤的量,三次蒸馏,只蒸出来三千多斤。即便是加上酒坊的存货,也凑不够五千斤啊。
顺子站在院中,突然想起昨夜薛念祖安排栓子去其他酒坊买酒,心念一动,刚要去敲薛念祖的卧房门,却见薛念祖已经披衣出门来。
“念祖哥,蒸出来酒了,只是量不够,才三千多斤,还差接近两千斤。”
这一切都在薛念祖的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道:“品质如何?”
顺子欢喜:“品质没有问题,念祖哥,我看不如这样……”
顺子凑过去伏在薛念祖耳边小声嘟囔了几句。
薛念祖脸色一沉:“顺子,万万不可!咱们开酒坊做买卖,首要的一条就是讲信誉重承诺,岂能往酒里掺水自毁招牌?一旦被人发现,运昌隆就完了!”
顺子悻悻地搓了搓手:“念祖哥,咱也知道这样掺水不好,可……可咱们凑不够五千斤酒,山东老客定然是不依不饶,咱们该怎么交代?”
薛念祖淡然一笑:“让栓子带人去买五百斤白酒来,隐秘行事,不要被人发现。酒买来之后,把酒分散灌入三口子母窖中,然后每口窖注入蒸过的温水一百斤,熟糟料一百斤,封存两个时辰后,继续蒸酒!”
薛念祖见顺子还在迟疑,跺了跺脚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
从其他酒坊买来的白酒五百斤,分别被注入三口子母窖池。然后又加入蒸煮过的温水各一百斤和熟糟料一百斤,封窖后两个时辰,薛念祖就让顺子等人继续开酒蒸酒。
顺子半信半疑,他打小就在广聚财酒坊做工,虽然没有掌握大师傅的技术,但熟知酒坊酿酒的各个环节流程,薛念祖的这种法子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但忙活到第三天的凌晨,居然真的再次出酒,顺子舀过一小瓢尝了尝,脸露狂喜之色:“哥几个,加把火,掌握火候,继续蒸!”
顺子用小酒坛装了几斤新出的酒,急吼吼奔跑向薛念祖的内宅。
花厅之中,薛念祖和杨曼香正陪来起酒的山东老客傅显忠叙话,顺子就闯了进来:“念祖哥,出酒了出酒了!”
薛念祖暗暗皱了皱眉,顺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急性子脾气改不掉。当着傅显忠的面,万一酒的品质不好,岂不是连回旋的余地都没了?
薛念祖沉声道:“傅老板在座,顺子,你嚷嚷什么?”
顺子大笑:“没事,念祖哥,让傅老客也尝尝我们新出的酒!”
说着,顺子取过两个茶碗来,就往里倒了两碗,然后双手举起,躬身下去:“傅老客,您尝尝!”
傅显忠笑吟吟地接过茶碗,凑近嘴边嗅了嗅,然后小啜了一口,当即赞不绝口道:“薛东家,运昌隆的酒果然不同凡响,我傅某人来山西经营白酒十多年,又好这杯中之物,可以说对你们汾县一百多家酒坊出的酒了若指掌,但你们新出的这酒回味甘醇居然带有芬芳,着实是上等佳酿!”
薛念祖如释重负:“傅老板满意就好。今后还请傅老板对咱们运昌隆多多关照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