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语道破

  宝増永的人带着头,叫嚣着要砸了运昌隆的招牌,人声嘈杂。(看啦又看♀手机版)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来,在酒坊门口戛然而止。两个身穿紫色劲装腰间佩戴匣子枪的年轻女子大步走进来,其中一个抱着一个棕色的木盒。

  是关帝山的青帮女匪!

  看这打扮,在场大多数人都猜出了这两个女子的真正身份,吓了一大跳,赶紧闭嘴垂首,起身离席躲避在两厢。

  这年头,生意人赚点钱也不容易,有家有业的,谁敢招惹江湖亡命之徒?

  抱着木盒的女子将盒子交给顺子,向薛念祖抱拳施礼道:“薛念祖,我家夫人敬你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听闻你的酒坊今日开业,特来相贺!”

  薛念祖微微一笑,抱拳回礼:“多谢洛夫人!这份情谊,薛某记在心上了!”

  两名女匪又扫了薛念祖一眼,然后又环视众人,轻轻冷哼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众人噤若寒战,谁都不敢正眼相看。

  别看这关帝山的青帮中人是土匪,并不在这边做买卖,但在这汾县也是招摇过市常来常往的。对此,官府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自相安无事。至于县里的酒坊业主,谁也不敢得罪这批土匪山贼,否则,他们酒坊的酒还怎么能运的出去?

  周长旭的脸有些苍白。在青帮两名女匪进门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背后使钱收买绑匪的事儿暴露了,冷汗频出,后背都湿透了。

  两名女匪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她们走后,周长旭咬了咬牙,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暗暗探手用汗巾擦拭去了额头的冷汗,冷笑起来:“薛小东家,之前的赌约还算不算数?”

  “你若毁约言而无信,周某人和各位东家念你年少无知,也不为己甚,不就是新开一家酒坊吗?那你就开,也省得说我们这些酒坊前辈没有容人之量!但是,你必须要当众承认过错,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这就是激将法了。薛念祖的为人不要说周长旭很清楚,县里酒坊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说出去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薛念祖岂能反悔?

  周长旭话音一落,突然有人接口,声音清朗而悠远:“县里新开一家酒坊,酒香冲天,勾得贫道这腹中的酒虫蠢蠢欲动,是故不请自来,可否让贫道尝一尝这运昌隆新出的头窖酒?”

  众人举目望去,青衣白马道人飘然而入。

  周长旭脸色骤变。白马道人张临可是三晋大地都闻名遐迩的品酒大师,他的评鉴就是畅通无阻的金字招牌,在酿酒行业具有不可替代的威望和影响力。可这人已经隐居山中多年不再品酒,如今却突然而至,难道——

  不要说周长旭吃惊,就是易振东和付念仁也慌了神。

  白马道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彻底推翻他们三人前番的品酒评定,此人到来,意味着三家酒坊的联手打压和恶意构陷已经落了空。

  薛念祖却是狂喜。他急匆匆上前来大礼拜了下去:“仙师到访,薛某和运昌隆蓬荜生辉。顺子,赶紧倒酒,让仙师品酒!”

  ……

  白马道人小啜了一口,尔后哈哈大笑,旋即将一盏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大叫道:“好酒,倒酒,贫道要浮三大白!”

  这声好酒让周长旭等人面色惨淡。

  白马道人是从来不说假话的,在品酒上。既然白马道人都说好酒,只能说明薛念祖酿出来的头窖酒,比周长旭判定的品质还要高。

  此外,白马道人交游广阔,在本省与各路权贵和黑白两道都颇有渊源,他的品酒在这个时代和这个行业就是最高、最权威的评判,他说是好酒,谁又敢反驳?谁又能反驳得了?

  周长旭除非是想要自掘坟墓、自毁家业,变成酒坊公敌,否则断然不敢得罪白马道人。

  白马道人连续干了三大盏酒,将手里的酒盏啪地一声摔碎在地,神态狂放:“真是好酒也!薛小东家,日后出了酒,再给贫道往山上送几坛子去!”

  薛念祖喜笑颜开:“多谢仙师,既然仙师不嫌弃,从今往后,我每隔几日就让人给仙师往山中送酒!”

  白马道人的评价就是无与伦比的广告推销。不要说几坛子酒,就是终生给白马道人供酒,运昌隆也不吃亏。今天的消息传开,各地客商肯定纷至沓来,毫无疑问。

  白马道人大笑,“后生盛情,贫道就愧领了。告辞!”

  “蜀南有醪兮,香溢四宇,促我幽思夕,落笔成赋。”白马道人借着酒意大声吟诵着,无视了众人的寒暄问好,转身径自离去。

  薛念祖心中凛然,此时此刻,他这才真正意识到,白马道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深不可测,在对酒的评鉴功夫上,已经登峰造极入了化境,不要说山西境内,就是放眼全国都无人能及。

  别人听不出白马道人的弦外之音,薛念祖却是心知肚明。这是司马相如为四川泸州老窖留下的名扬千古的歌赋,他这般说,无非是点破了运昌隆所出之酒与汾县本地酒坊所出的同而不同之处,有山西白酒的清冽干爽,又有蜀中窖酒的醇香悠长,两种特点的结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白马道人没有明说,这层窗户纸若是被捅破,未来运昌隆受到本县酒坊业的排挤将更加猛烈。

  运昌隆酒坊众人爆发起欢呼声,顺子几个人高兴地冲上前来,将薛念祖抬起又抛在了半空中。

  周长旭带着吴作福和宝増永的伙计悻悻离去,付念仁和易振东等人也觉得无趣,各自离开。刚进了宝増永的门,周长旭就沉下脸飞起一脚踢翻了厅中摆放着的一个花瓶,怒不可遏:“真是岂有此理!这牛鼻子老道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是号称金盆洗手不再品酒了吗?坏了老子的大事,可恨啊可恨!”

  多时的谋划化为泡影,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作福叹了口气:“东家,谁能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啊?不过,东家也不必多虑,他虽然开了业,可没有主顾也是白瞎。”

  周长旭气不打一处来:“你怎知薛念祖没有找到主顾?过去杨家的广聚财所有外地主顾,可都是这小厮联络的,我敢说,他已经将广聚财的主顾都拉到了运昌隆去!”

  “老吴,你马上去给我截住外地客商,凡是有意去运昌隆买酒的人,都给我拉到咱们宝増永来,多让点利给这些外地佬,不要心疼花钱!现在只要能打垮运昌隆,我是不惜一切代价!”

  吴作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拱手:“是,东家,我这就去安排。”

  望着吴作福离去的背影,周长旭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霍然起身去了小妾刘氏的偏院,刘三平正在跟妹妹刘氏小声嘀咕着什么,冷不防被突然进门的周长旭一脚踹翻在地。

  刘三平吃痛:“东家,您这是……哎呦,疼死我了!”

  周长旭压低声音怒斥道:“你这个夯货!你给老子找的什么道上的人?收了老子的两百大洋,竟然把薛念祖给放了回来,妈的欺人太甚!混账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赶紧给老子滚蛋,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刘三平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出面联系的青帮的人,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薛念祖能全身而退。反正,周长旭这两百大洋是白花了,给周长旭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跟土匪算清账啊。<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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