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建窖风波(2)

  城外黄溪河渡口。(看啦又看♀手机版)

  本县百余家酒坊的人——其中多数为二掌柜和伙计头目聚集在此,三五成群,交头接耳,人声鼎沸。宝増永的二掌柜杨传喜惦着脚站在人群中,目光游离。这场风波就是宝増永东家周长旭授意、大掌柜吴传福一手操办、杨传喜暗中串联,挑动起来的。

  实际上,杨传喜觉得自家东家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就是广聚财的几个伙计新开一家酒坊嘛,算个啥子?汾县这么多酒坊,多一家不多、少一家不少,为了这么一家还没有开张的新酒坊大动干戈,不值当得。

  但东家的安排,杨传喜岂敢不从。

  刚才杨传喜撺掇众人把顺子几个伙计给轰回去了,没有取到黄溪河渡口独一无二的黄泥。可这帮人还是不甘心,留了一些人在渡口守着,防止顺子卷土重来。

  虽然近了午后时分,又在河畔,但气温还是居高不下。这群看守渡口的伙计热得汗流浃背,多数人都跑到河畔堤坝上的柳树下蹲着乘凉。

  杨传喜远远地望着顺子几个人拉着独轮车慢吞吞地走过来,不由神色一紧,呼哨一声,招呼着其他人立马围拢过来,严阵以待。

  待顺子这干人走得近了,杨传喜这才发现原来薛念祖也是一身青衫打扮,走在顺子后头。

  杨传喜嚷了一嗓子:“哥几个,给我看好了,别让他们坏了规矩?!”

  数十名各酒坊的伙计蜂拥而上,有的赤着膀子,有的穿着对襟粗布短衫,面色不善地瞪着顺子等人,将渡口产黄泥的这片坡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顺子怒不可遏:“杨传喜,你们搞什么搞?好狗不挡道!”

  杨传喜嘿嘿冷笑:“顺子,反正你们不能坏了县里酒坊的规矩,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由不得你们!过路可以,取黄泥不行!”

  顺子刚要怒斥两声,却被薛念祖抓住了胳膊,薛念祖上前两步,将顺子、栓子、二牛这些伙计挡在身后,笑吟吟地望着杨传喜,拱了拱手:“哎呦喂,这不是宝増永的二掌柜杨大哥吗?我说杨大哥,这大热的天,你们这些兄弟顶着毒辣的日头,堵在渡口干什么?”

  杨传喜梗着脖子:“薛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呢,县里酒坊的人都在这里了,你们要想坏了老祖宗的规矩,那是不行的!”

  “还是那句话,过路可以,随便,但取黄泥不行!”

  薛念祖没有动气,脸上的笑容更加浓烈:“请教杨大哥,这老祖宗的规矩就是不许我们家酒坊取黄泥吗?此处黄泥是公产,非哪家酒坊的私产,难道诸位酒坊用得,我们就用不得?”

  杨传喜神色严肃傲慢:“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挖取渡口黄泥封酒窖,需经县里酒坊东家们一致认可,祭天祭祖祭酒神后才能动土,你们不经允许,擅自动土,岂不是坏了规矩?”

  薛念祖仰天大了一个哈哈,拍了拍手,声音清淡:“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也罢,既然诸位不许我们取黄泥,我们就去别处。顺子,走,我们走!”

  薛念祖没有任何停留,当即领着顺子几个人扬长而去,就这么走了。

  杨传喜愕然,一干伙计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取了?居然不取黄泥了?那么,薛念祖靠什么封新建的酒窖呢?随便用别处的黄泥封窖,酒窖就坏了,要么出不来酒,要么酒质很差。

  杨传喜跑回宝増永通报。吴作福也很惊讶:“杨传喜,他们去别处取泥了?”

  “是,大掌柜的。”

  吴作福沉吟了一下,摇摇头:“不,你们不要被骗了。杨传喜,你抓紧时间回去,给我盯好了,他们一定会虚晃一枪,偷偷回来取黄泥的。我干这一行也几十年了,还从没听说过不用渡口黄泥封窖能成的。”

  杨传喜苦笑,搓了搓手:“大掌柜的,这天忒热,要让这一堆人白黑守在渡口,没有一点好处,恐怕也不好办呐。”

  吴作福呸了一声,摆摆手:“少给我耍心眼!杨传喜,去柜上支两块大洋,带上几坛酒,买点吃食,带人去给我看好喽!要是让薛念祖的人取了黄泥,你以后就不用来宝増永做事了,抓紧滚蛋!”

  杨传喜大喜,拱手作揖,千恩万谢而去。

  不用干活,还有酒菜吃,就守在渡口看人,这种差使谁不愿意干?

  ……

  但日落时分,薛念祖真就带着顺子几个人推着几车普通山土原路返回了,杨传喜一群人好奇地围拢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顺子他们推着车欢声笑语地走过,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薛念祖的人在前,杨传喜带着几个人在后,一路尾随着回来酒坊街上。

  回到自家酒坊,顺子皱着眉头将独轮车里的黑色山土倒在地上:“念祖哥,你确定这能成?用这个玩意封窖,兄弟们白干一场是小事,要是将来出不来酒,我们可咋办呐?”

  所有伙计都望着薛念祖。

  薛念祖笑了:“顺子,哥几个,别扯这些没用的,我自有分寸。来,抓紧干活,按照我说的,五成土加一成老糟,然后再加一坛陈酿,给我使劲搅拌,搅拌匀和了,不稠不稀,再封窖!”

  “干活呀,还傻站着干嘛?”薛念祖眉头一挑,吼了一嗓子:“和泥,封窖!”

  顺子呆了呆,他也是干了六七年的酒坊伙计了,他还没听说过哪家酒坊的新窖要这般封窖法的,但他们几个对薛念祖心悦诚服和惟命是从惯了,既然薛念祖说这么办那就这么办吧。

  只是心底存疑。

  还未开张的运昌隆酒坊挑灯夜战,连夜封窖,渡口那边的酒坊伙计们等得无趣也就渐渐都散去了。宝増永的东家周长旭静静站在门面口,借着各家酒坊昏暗的挑灯和皎洁的月色,看着广聚财杨家的一个侍女打着灯笼,身后是杨家二小姐杨曼香明眸皓齿着粉色的衫子和黑色裙裤,脚步轻盈地向这边走来。

  周长旭眼见杨曼香走向了薛念祖的运昌隆,不由冷笑一声,跺了跺脚,转身就进了宝増永。

  他就不信了,薛念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化腐朽为神奇,用普通山土能把封窖成功。等着看吧,将来出不来酒,这小厮就是白折腾一场。

  周长旭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坐在内堂,夫人崔氏已经给他摆上了两样菜式和高粱面掺和了玉米面的面饼子,还有一壶酒。<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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