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单是为了欠程晓雾的一条命，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沈皓祯。

在被盛旭锋绑到他别墅里的某一刻，她其实非常希望，沈皓祯会来救她。

可是他并没有来，他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离开家以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来来救她的人到底还是盛清宣。

跟着盛清宣回家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想，也许，这就是她和沈皓祯之间的缘分，浅到不可能有交点。

在他心里，林疏影已经死了，她不是林疏影，她只不过是一个能医他睡眠障碍的人而已。

他昨晚说的，要她嫁给他，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她又怎么能对他有所期待呢？

再说了，她费了那么大的劲，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就是想要过另外一种人生，又怎么能再回到沈皓祯身边去！

嫁给盛清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她最难的时候，她身边的人是他。所以他现在很难，她也应该站在他身边。

盛清宣有些意外，“可是晓雾……”

程晓雾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唇边，“你另有喜欢的人吗？”

“不是这样的，我当然没有……”

“你上次不是还说，让我在你身边，替你挡着其他的相亲什么的吗？”

盛清宣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我不是不想跟你结婚，我只是担心你跟着我会受苦。晓雾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而我希望你能过好日子，而不是身陷泥潭……”

程晓雾轻轻地笑了，“那你就答应我，假如有一天，我爱上了别人，你会放我走，这样行吗？”

盛清宣心情复杂，但还是郑重地点了头，“好。”

两人于是上楼去，平静地坐下来，开始讨论一些婚礼的事情。

方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手里捧着很大的纸盒子，还带了两个造型师过来，“少爷，少夫人，太太叫我把礼服和首饰拿过来给你们试试，看尺寸是否合身。有什么问题的话，好叫裁缝马上修改。”

程晓雾和盛清宣对视了一眼，“好，我们这就试。”

盛清宣的礼服，是一套白色的西装。而程晓雾的则是一件白色一字肩，背后系带，带着长长拖尾的婚纱裙。



她拿着衣服走到卧室里去换，一位女造型师跟着她一起进去，帮她穿戴。

不得不说，江瑞希的眼光其实很不错，这婚纱的款式和质地都无可挑剔，程晓雾很喜欢。

她做模特的身材可以完美挑战所有的款式，而一字肩刚好可以露出她精致秀美的锁骨。

送来的那套首饰，是全套的蓝宝石，有耳环、项链、手镯和一条非常精美的抹额。

当她穿戴好以后，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张程晓雾的脸，却忽然有些惆怅。

她还记得，在囚车里，女警程晓雾跟她说起男朋友刚刚跟她求过婚的时候，她眼里的幸福，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的车就跟在她后面，保护着她，那一刻多好。

这是她的脸，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也许她无数次憧憬过这一天。

她一定想象过，镜子里此刻穿着婚纱的模样。

现在，程晓雾终于要嫁给盛清宣了，可是那个幸福的人，却已经不是她了。

现实让所有的美梦面目全非，让所有看似幸福的场景，实则支离破碎。

如果镜子里的这个人，真的是原先的程晓雾，该有多好。

为了这一刻的美好和幸福，她甘愿那天溺毙在囚车里的人是她自己。

她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却不料，镜子里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她慢慢地回过头去。

盛清宣已经换好了衣服，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他皮肤白皙，是那种笑起来眼神特别纯净的男生，白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就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好看。

这世间，大概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白色的男人了。

她在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那么一句话，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她看他出神，他也看着她正出神。

当她转过脸来的那一瞬间，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面孔，如同梦里迎娶的新娘，正对他盈盈浅笑。

“晓雾……”

他脱口而出念着她名字的时候，她已然明白，他眼里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过去的那个程晓雾。

她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他见她落泪，那个瞬间，也红了眼眶。

两个造型师见他们两人一照面便都要哭了，他们自己也被感动了，笑着说道：“看看，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从读书的时候一路走来，感情最纯粹了。这还没结婚呢，就幸福得要哭，我都被你们给感动了。”

他们欣慰地沉浸在自己的感动里，而那落泪的两个主角，也都明白彼此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眼里，全部都是她，又全都不是她。

盛清宣怔怔地看着她，声音低低的，“我们刚刚在一起的那年，我在街上看到一个婚纱摄影的广告牌，觉得特别好看，我当时就想，如果你穿上那件婚纱，一定比照片上的模特更漂亮。

我就把你骗到婚纱影楼的门口，然后我说，想和你拍一套这样的照片。可是你很害羞，甩开我的手跑掉了。

很久以后你告诉我，说你其实后来，懊恼了好几长时间，后悔自己不该跑掉的，你很想跟我拍一套婚纱照……”

程晓雾听着她的故事，眼泪一直一直地落。

盛清宣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替她抹去眼泪。

“你别哭，你一哭，我就觉得我又惹晓雾伤心了……”

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落下来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烫到他心口上去了，烫成了一颗抹不掉的朱砂痣。

终有一天，程晓雾嫁给了盛清宣，盛清宣娶到了他眷恋的佳人，在外人眼里，这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

可是，生命的外表总像是一袭华丽的旗袍，内里血肉模糊，留下的只有伤感和怀念。

也不知，这个“美好”的爱情故事，最终会走向何处。

她欠了程晓雾的命，又欠了盛清宣的幸福，这一生，大概永远都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