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们在体会高空坠落的快感吗？
这天底下没有比谁比我更惨了。</p>
像俘虏一样被某人挟在腋下的夏目智心里这么想到。</p>
先是黒崎学姐突然失忆然后引起一系列让人无法指责的事，结果导致自己不可避免的发起了烧。</p>
虽然在次rì的调查黒崎学姐过往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女，但相比那种窃喜感，从三分钟前所发生的事来看，这反而是一张催命符。</p>
值得注意的是现在...</p>
迎面而来的狂风，粗鲁地刮过夏目智的脸颊，加上脚下无着力的悬浮感，似乎提醒着他目前的状况。</p>
数学不怎么样的夏目智无法根据视线当中差不多手掌大的房屋，判断出自己与地面的距离。</p>
但是不论距离是50米还是100米，带给他的恐惧感依然是不变的，谁让他有长年的恐高症。</p>
当高度来到可以眺望整座洛高的后山时，朱里学姐终于停止上升，改以水平方式进行移动。但就在这瞬间，我的身体却不稳地摇了一下。</p>
“哎呀？”</p>
黑崎朱里发出不知是代表惊讶还是轻松的喊声。夏目智顺着她转头所对准的方向望去，忍不住也发出急促的惨叫。原来黑崎朱里的右侧可变翼刚端已经不见了。</p>
那扇倒三角形的黑sè可变翼大约有三分之一面积已被恐怖的锐利刃器切断。这种光滑平整的剖面真是令人怵目惊心。夏目智想起黑崎朱里的黑sè披风也遭遇过同样的毒手。</p>
“都是瑶干的好事。”</p>
黑崎朱里低声咒骂。她很少会出现这种忿忿的表情。</p>
“就是雪原小姐吧？不过，她不是已经……”</p>
被大量的飞弹命中，已经尸骨无存了吗？</p>
夏目智没说完，但意思表达的却很明确。</p>
“别开玩笑了，那种攻击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变翼突然少了一块就是最好的证据。幸好这样应该还能勉强撑到目的地。”</p>
“……雪原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p>
就连黑崎朱里都要忌惮她三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角sè？</p>
不对，银桑应该也算一个吧。</p>
“瑶就是GD啊。关东学生联盟的武装学生指导员——也是洛高的前第一学生会会长。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p>
“前第一学生会会长……”</p>
夏目智脑中立刻浮现佐伯玲士郎的脸。话说回来，当他询问为何学生会长要给二年级的他担任时，佐伯玲士郎也以“某些因素”这种含糊的说法一语带过。</p>
难道说，原本担任学生会长的瑶，是提前被所谓的学生联盟挖角？</p>
银好像也是GD的，他们应该是熟人吧。</p>
“——她该不会也是机巧魔神的cāo演者吧？”</p>
夏目智突然想到这个可能。在教堂与瑶首度碰面前，于逆光中惊鸿一瞥的那位长发女xìng，搞不好就是她的shè影体。</p>
“没错，而且是最难对付的。”</p>
黑崎朱里“嘻”地露出洁白的牙齿补充道。好像只要提到跟瑶有关的话题，她就会露出许多前所未见的表情。</p>
不过夏目智也总算对事情经过稍稍有了概念。只要她以机巧魔神为盾，确实能安然度过刚才的疯狂飞弹攻击。黑崎朱里的可变翼会被突然切断也能用机巧魔神的能力来解释。此外黑崎朱里还说她是最难对付的，那她的实力恐怕还要在佐伯玲士郎之上吧。</p>
“——学姐怎么敢从那种人手里偷东西哩？”</p>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自己与嵩月差点送了xìng命，鸣樱邸也因此再度遭受严重打击。此外，副作用还包括杏对我的严重误解，一想到这里夏目智就火大。</p>
“安定装置又不是瑶的东西。是某个恶魔组织无意走私进来后，我以几乎免费的价格买了下来。”</p>
“……”</p>
这么说来就不算偷啰。不过，依旧无法掩饰学姐犯罪的事实吧。明知这是走私品还进行交易，应该也算是违法行为的一种——</p>
“我还是不懂，安定装置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另外，学姐是怎么分辨出哪个才是真货哩？”</p>
‘紫里’当时将真正的手提箱放入了跟其他十五只同样玩意儿在一起的木箱中，不知道学姐是怎么一眼就判断出真伪的。</p>
“味道。”</p>
黑崎朱里微笑地如此回答。</p>
“什么？”</p>
“只有这个箱子有智的气味啊，你在把我背回家的时候沾上的。”</p>
“我的气味……”</p>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了，最近更让夏目智有越来越夸张的感觉，又不是狗。</p>
“安定装置是机巧魔神的一种外挂，也就是扩充功能用的附属零件。”</p>
“附属零件……”</p>
她该不会是想把那玩意儿装在<黑铁>上吧？真受不了，自己可不想再被其他奇怪的东西缠身了。</p>
“——买下它的目的是为了拆解。我很想知道安定装置的构造。我认为，安定装置应该就是将副葬处女从机巧魔神体内解放的关键。”</p>
“耶……”</p>
夏目智一瞬间忘了头痛，思绪也立刻恢复冷静。当初哀音漂浮在<翡翠>体内玻璃容器的光景又再度于脑中浮现了。如果能将副葬处女从机巧魔神的束缚中解救出来，原本充当机巧魔神活祭品的那些少女应该就能重见天rì。例如哀音，当然还有cāo绪——</p>
“另外——学姐跟真正的紫里同学有什么关系？”</p>
夏目智下定决心后再度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p>
“是吗……原来智已经看到那本杂志了……”</p>
黑崎朱里露出莫可奈何的苦笑。如今的她似乎完全记得自己在丧失记忆那段期间所发生的事。</p>
嵩月无言地以愕然的表情抬头看着学姐，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杂志的事。樋口所带来的那本过期写真周刊中，竟夹藏着让朱里学姐取回记忆的关键报导与照片。</p>
那篇特别报导是关于几部参加国外某小型电影节的非商业影片选评。</p>
主演者中有一对双胞胎少女。开朗、机伶，又爱照顾人的好姐姐名叫朱里。喜欢钻牛角尖又软弱，但却拥有高超演技与动人女高音歌喉的妹妹名叫紫里。</p>
尤其紫里的歌唱实力更是广获各界好评。报导上还说，不久后某位知名的法国导演就要替紫里拍一部电影了。</p>
不过我很清楚，这件事后来并没有实现。</p>
因为那对姐妹所搭乘的班机已坠入了海中。夏目智跟cāo绪所卷入的那场空难同样改变了这两位少女的命运。</p>
黑崎朱里身受濒死的重伤，只能以身体一部分机械化的方式继续活着。至于紫里——</p>
“应该失踪了吧，就跟cāo绪一样。”</p>
或许不该提起这件伤心事。但由于发烧使夏目智的意识不清，所以他并没有事先顾虑到这点。黑崎朱里一瞬间浮现几乎要落泪的表情，但很快又露出微笑并耸耸肩，应该是默认了夏目智的推测吧。</p>
如果紫里跟cāo绪一样，不幸成为机巧魔神的活祭品而被封印在另一个空间，那夏目智就可以理解黑崎朱里想解放副葬处女的动机了。就连她会对黑科学这种怪知识如此执着的理由也是同一个。</p>
“——解放副葬处女就等于让机巧魔神无法再被使用。瑶之所以想要安定装置或许就是为了上述理由。我无法确定这是她个人的行动还是学生联盟的计划——但既然她没找GD的部队而去雇用什么巡礼者商联合，事实应该比较接近前者吧。”</p>
但是，瑶告诉了银又是出于什么目的？</p>
黑崎朱里微微舔了一下嘴唇后这么解释道。或许她认为比起跟学生联盟这种巨大的组织为敌，与瑶单独交手可能还比较有获胜的机会。</p>
知道学姐并不打算为<黑铁>附加安定装置后，夏目智稍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想怎么分解或破坏那个神秘箱子都是学姐的zì yóu了。反过来说，如果有可能因此研究出让cāo绪恢复的方法，他倒是应该大力协助黑崎朱里才对。</p>
“……话说回来，学姐究竟想飞到哪里去呢？”</p>
等朱里学姐的说明告一段落，夏目智才提出这个苦恼许久的疑问。</p>
乍看下似乎不陌生的风景正从脚底下流过。虽说他长年患有惧高症，但在这种完全缺乏现实感的高度下，恐惧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p>
总而言之，过度紧张反而可能导致窒息，所以还是别对待会儿降落的过程顾虑那么多吧。</p>
“那个……目的地该不会是……”</p>
嵩月若有所思地咕哝道。</p>
从黑崎朱里飞行的方向可以发现一栋外观类似神社佛阁的巨大建筑物。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住宅区，而是某座拥有巨大庭院与后山的超级豪宅。</p>
“小奏猜对了，是cháo泉老爷爷家没错。”</p>
黑崎朱里露出温柔的笑容回答。是那里啊——夏目智突然又开始感到无力了。</p>
cháo泉家的主人是嵩月的远亲，也是鸣樱邸的房东。夏目智之前也曾拜访过对方一次。那位在这一带拥有大笔地产的知名老人是个令他难以想像的怪胎。在老爷爷那个充满诡异嗜好的房间里，夏目智被迫听他说明一长串莫名奇妙的理论。当天的场景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p>
“瑶应该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与cháo泉家为敌才对，所以躲入那里可以替我们争取一些时间，还可以顺便修理一下。”</p>
“修理……？”</p>
夏目智不自觉望向黑崎朱里的手臂。眼中所见的景象令夏目智哑口无言。</p>
黑崎朱里绕着夏目智腰部的右臂，已经从手肘一路毁损、撕裂至手指前端。美观的人工皮肤不但被烧焦，里头的机械还直接裸露出来。可以清楚看见那无机质的金属骨骼，以及由电线与齿轮阻合成的肌腱。</p>
“这是刚才对真rì和的使魔攻击……？”</p>
“是啊，我才稍微用力一下就变成这副惨样。要修复得花上很长的时间，如果可以最好还是暂时别去动它。”</p>
黑崎朱里若无其事地微笑回答道，夏目智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p>
她的义肢除了跟真人的**一样能zì yóu活动外，还拥有远超乎正常人的战斗能力。冷静一想，就可以知道这种技术根本不是现今人类所能达成的。就算有，应该也是黑科学的产物吧。因此，她的身体其实就跟机巧魔神一样，运用了类似的科技。</p>
这种机巧化的身体，就好像一架以学姐自己为祭品来驱动的机械恶魔——</p>
“……哎呀？”</p>
黑崎朱里突然发出大感意外的叫声，夏目智的心脏也跟着用力跳了一下。</p>
“怎、怎么了吗……！？”</p>
“哎……这回倒不是机器坏掉，而是燃料烧光了。”</p>
“燃料烧光了……”</p>
喂喂喂——夏目智觉得自己脑部的血液好像瞬间被抽干了。话说回来，黑崎朱里背上的飞行装置好像从刚才就一直发出不太可靠的怪声。嵩月似乎无法理解黑崎朱里的意思，只是像一只可爱的小鸟般微微偏着脑袋。朱里学姐看了忍不住“啊哈哈”地轻松笑道：</p>
“抱着两个人飞果然太勉强了……而且可变翼也坏了一边。为了补足升力，引擎的负担本来就比较重。”</p>
“……”</p>
现在不是悠闲分析原理的时候吧？</p>
对了，如果在这种高度耗尽燃料，黑崎朱里背上的飞行装置会发生什么事呢？就算再怎么保守估计，距离地上的高度也还有四、五百公尺啊。</p>
“放心，就算没燃料，也可以像滑翔机一样慢慢降下去，不会那么容易坠机的。”</p>
“唉……”</p>
黑崎朱里刚才不是还说因为机翼被切断所以升力不足吗？</p>
“啊！”</p>
黑崎朱里的笑容果然瞬间冻结了。眼见这种情况夏目智当然更笑不出来。她的这种反应究竟代表什么啊？难道说——</p>
噗嘶——飞行装置的引擎在发出可笑的声响后戛然而止。</p>
瞬间，黑崎朱里的身体重心也偏向一边。</p>
当然，被她双臂抱住的夏目智也无法幸免。</p>
突然袭来的飘浮感让夏目智全身血液逆流。所谓的zì yóu落体状态并不代表你已经从重力的影响中解放，反而正如其名，意指你将永无止尽地朝下持续坠落——夏目智终于亲身理解这个道理了。</p>
夜空中闪烁的星斗与地面灯火交替烙印在夏目智的视网膜上。因为发烧而变得脆弱的三半规管这下子终于完全失去作用。夏目智与朱里学姐还有嵩月，就这样在半空中保持纠缠成一团的姿势，束手无策地直直往下坠落。</p>
嵩月像个小女孩般紧紧抱住夏目智，而夏目智的脸又刚好埋在她那对柔软的胸脯里。这好像是嵩月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发出如此有女人味的尖叫声吧——夏目智恍惚的脑袋竟然还有空想这些事。</p>
“你们在体会高空坠落的快感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