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螺旋的世界观
房间里，银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拄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思绪不停转动。</p>
狩猎恶魔？而且还是在这个时期？简直无法让人不怀疑啊。</p>
不过想来，就算是遥故意的，但也不该这么明显才对。</p>
当然，这有可能不是她的原因，可那会是谁呢？</p>
银不禁开始回想，印象中有得罪过【gd】的哪个人。</p>
想来想去，银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里见恭武！</p>
那是一个自大骄傲，好大喜功的金发少年。</p>
还是【gd】的武装指导员之一，与雪原遥职位相当，不过武力和影响力却比雪原遥这个后来人差得多。</p>
强者无论到哪都会吸引弱者不自觉去依附。</p>
这是生物的本能。</p>
“也就只有他做出这种无谋的事了。”</p>
银几乎可以肯定这次任务跟里见恭武有关。</p>
虽然原因是什么，但银却不打算拒绝这个任务。理由？既然是里见恭武故意的，那这个任务其中自然有不凡之处。</p>
好奇心也是银的行动准则中的一大影响力。</p>
等夏目智的机巧魔神风波初步平静后，就可以出发了。</p>
银暗道。</p>
跟银的判断一样，这个任务确实是里见恭武暗中策划的。</p>
但起因并不是他，他也只是偶然间通过下面传来的报告，了解了事件大概。此次事件的难度之大容不得他不多加重视。</p>
准备许久后，里见恭武意气风发的带着一队随行人员去了任务始发地。可是几天之后传来的结果却惊动了【gd】高层。</p>
难以置信，里见恭武居然浑身**，脸sè苍白、憔悴不堪的逃了回来，陪同他去的随行人员没有一个回来。</p>
他的失败给其他人带来的震动自然不用提了。</p>
经过一番商量，最后是医院里还在躺着的里见恭武出乎意料，推荐银去执行这个任务。</p>
雪原遥本想反对，但是仔细想想，【gd】里能解决这次事件的合适人选，除了银以外，还真没其他人了。</p>
最后，为了不引起银的反感，雪原遥决定由自己通知银。</p>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个电话。</p>
另外，虽然银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但以他的xìng格，可不会任由别人算计自己。</p>
里见恭武要倒霉了。</p>
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里见恭武突然打了个喷嚏，紧接着一股寒意爬上背脊，直达脑髓，身体不由一颤。</p>
“嘿嘿，市丸，好好享受这次任务，虽然凭你的实力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狼狈却少不了的。”</p>
里见恭武嘴角挂着几丝得意的笑容。</p>
原本略显苍白的脸sè也红润了一些。</p>
看来对于能够算计到银这一事上，里见恭武很兴奋。</p>
其实说起来他们之间也没多大恩怨，单纯只是互相看不顺眼而已。</p>
银看不起里见恭武，里见恭武看不惯银。于是乎，矛盾产生了。</p>
夏目智现在很苦恼，本来银这时候回来，正好有些事想询问一下，没想到银才说了没几句话就回房间了。</p>
临近上学时间，再加上银可能正在休息，因此夏目智只好暂时将疑惑压下，待适当的时候再问。</p>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p>
放学铃响起。</p>
“怎么办，智？”</p>
大原杏忽然从旁边俯下身，挡住了夏目智正望向嵩月奏的目光。</p>
夏目智闻言，迷糊的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少女说的是什么事。</p>
“练习！来看看吗？”</p>
大原杏欢快的发出邀请，神sè期待。</p>
夏目智恍然大悟，还未回答，一旁又走来一人。</p>
“对哦，智，你去搞田径，至于黑崎朱里就交给我好了！”</p>
说话的是樋口琢磨，也是夏目智的好友之一。</p>
明明有着一副不错的外表，却因为兴趣问题所以不受女生喜欢。</p>
“这样好，这样好。”大原杏笑着附和道。</p>
夏目智叹了口气，站起身：“抱歉，我得去房东那里打个招呼。”</p>
“这样啊。”大原杏两道眉毛耸拉下来，勉强保持着笑容，但谁得能看得出她很失望，夏目智自然也看得出。</p>
“抱歉。”</p>
很快，夏目智收拾好包后，和大原杏两人告别，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学校，前往房东的家里。</p>
“诶，房东的家很不错啊，完全不需要靠租金收入的。”</p>
夏目智停在一扇风格类似昭和年代的大门前，感叹道。</p>
门口一块牌子上写着“cháo泉”二个字，这是这家人的姓氏。</p>
“jīng打细算才能成为有钱人。”</p>
cāo绪飘在空中，教训道。</p>
不过，夏目智说的确实不错，这里的面积之广的确出乎了他们的意料。</p>
武士宅邸般的白sè土墙矗立于道路旁，不断向下延续；再加上广大的庭院屏障，从外头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建筑物样貌。来到宅邸正门，一排石阶笔直地朝上延伸，会让人以为这里是哪座寺院的总本山，而石阶后方还真的有一座不矮的山丘。</p>
这时，响起一声汽车喇叭的声音。</p>
一位看来似乎是这家人的女儿的女xìng冲着夏目智摆了摆手，示意他上车。</p>
“你就是直贵的弟弟，你们长得真像。”</p>
这位女xìng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道。</p>
“你也认识直哥吗？”</p>
夏目智不禁问道。</p>
“也？当然，他很有名呢。”</p>
她注意到其中一个字眼，但并没多加询问，而是给了夏目智一个暧昧的回答。</p>
有名？因为是学者的关系吗？</p>
因为旁边有人，所以夏目智也不好光明正大的跟cāo绪讨论，只能自己苦想。</p>
“前面的是正房，不过爷爷并不住在那里。”</p>
车子正巧驶过一栋住宅门前，她解释道。</p>
“是这样啊。”</p>
没多久，车子停在了一条感觉永远爬不完的石阶前。</p>
“抱歉，从这里开始就只能用走的了。”</p>
她如此说道。</p>
夏目智望着眼前这条犹如天梯一般的石阶，不禁问道：“这里是神社吗？”</p>
的确，只有神社会建在山上，而且山脚还有一条直达神社的长长石阶。</p>
“以前好像是喔。”</p>
她似乎没有受到石阶高度的影响，边说边拾级向上，神sè轻松之极，明明穿着牛仔裤，却感觉像登山运动员一样熟练。</p>
是因为习惯了吗？还是长期运动的关系，夏目智也不清楚，不过女xìng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解答了他的疑问。</p>
“我家爷爷基本谁都不见呢，吃饭时也是，非要作为孙女的我送过去才行。”</p>
果然是习惯了。</p>
夏目智还没从感叹中回过神来，女xìng又说道：“可是，他非常期待和你的见面呢，不可思议。”</p>
不说还好，一说，夏目智忽然反应过来，他不过是来跟cháo泉家的人打个招呼而已，有必要和深居简出的老爷爷见面吗？</p>
终于，女xìng领着夏目智来到了位于山腰深处的某栋小建筑物。</p>
如果用小木屋来形容这里恐怕还算好听，说实话这只是一间用木材随便堆积而成的简陋住所，完全不符合大地主的身份。</p>
没想到比起小屋的内部，其外观还算正常。当我们踏入屋内后，我终于看清楚房内的摆设。面对这种景象，光是尖叫一声或许还算客气。</p>
那是因为屋内被无数的漩涡包围之故。</p>
包括小屋的壁纸、天花板、地毯、衣柜上的摆设，还有悬挂在窗框下的风铃——屋内几乎完全被漩涡图样所包围。窗帘上的花纹是漩涡，摆在桌上的旧电脑萤幕保护程式是漩涡，就连金属制的床脚也是洛可可风格{译注：源于十八世纪法国的一种艺术风格}的漩涡图案。这个房间的主人jīng神铁定不正常，光是看到眼的景象就让我头昏眼花了。</p>
在铺着漩涡图案棉被的床上，有位穿着漩涡图案浴衣的老人正在欣赏古典音乐。连接扩音器的音源则是旧式的黑胶唱片，唱片上当然也刻着漩涡状的沟槽——连这里都不放过，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漩涡狂。</p>
夏目智见到此景彻底愣住了，如果不是cāo绪偷偷在他耳边提醒他打招呼的话，肯定要十分钟才能回过神来。</p>
“初次见面”</p>
夏目智微微鞠躬，话未说完，老人开口了。</p>
他的说话声还颇为清楚，而且那灵活而充满深度的双眼令人印象深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p>
对方点燃扭曲成漩涡状的烟斗后，吐出一道淡淡的紫烟。流泻于房间内的音乐则是拉威尔{译注：拉威尔，au</p>
ierave：十九世纪出生的法国作曲家兼钢琴家，波丽露是他的作品，旋律不断重复循环为其特sè}的波丽露。随着这首古典舞曲重复而单调的旋律，紫烟也在小屋内慢慢扩散开来。</p>
“螺旋是这个世界的骨干。要说世界与螺旋相似也行。气象、生命、天体的运行——所有法则都包括在螺旋中。某些理论物理学家也主张，我们的宇宙其实只是某个螺旋以光速旋转造成的残像而已——你认为呢？”</p>
“螺旋吗？”</p>
夏目智茫然。</p>
原本带来夏目智进来的女xìng不知何时已悄悄退出门外。</p>
“螺旋——自然界并不是由直线，而是由螺旋所构成，那是因为螺旋的效率远比直线优异之故。这种理论听起来或许像马后炮，不过空间本身也是由螺旋所制造出来的必然结果。假使空间是以螺旋的型态存在，那时间当然也一样了。”</p>
老人的话似乎还没结束。</p>
“假使将时间视为从过去连接未来的一条直线，那要改变过去或未来发生的事就毫无机会了。例如要在连续xìng的（sequential）时空内修正某个现象，就必然无法解决悖论{译注：pa</p>
adx。这里指的是如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祖父的祖父悖论，势必会出现矛盾}的问题，不过——”</p>
老人说到一半，突然伸出瘦弱的手臂，随后继续说道：</p>
“假使时间与我们认识的时间轴不同，是以螺旋状的型态进行，那修正过去所发生的现象就变成可能了。”</p>
原本正在播放乐曲的黑胶唱机突然被他用力推向一旁。</p>
唱机发出如惨叫般的短促摩擦声后，唱针便飞了起来。老人则若无其事地再度回到床上。</p>
房间内唯一改变的就只有背景音乐——波丽露尾声的豪华弦乐器演奏重新被切回开头的单调木管乐器，大概是因为刚才唱针滑动的缘故。</p>
难道老人想以此譬喻时间的重新开始吗？假使是用卡式录音带或数位音源就没办法用这种暴力法了。</p>
“这么一来第二轮的演奏就开始了——然而，这次演奏到底是单纯的过去重现，还是将如螺旋般重新开始的过去与未来融合在一起的结果呢？就像梅比乌斯环{译注：</p>
iusst</p>
ip。将一条纸带扭转后两端连接起来所形成，长得很像无限大符号“∞”}的两面一样，双方依然保持密切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不会产生任何悖论。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是受到未来的干涉才会存在于现在。如果回溯时空，我们也不会陷入死胡同，而是获得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p>
说到这里，老人暂时喘口气，缓缓地吐出口中的烟。他这样子对身体应该不太好。</p>
“——我的话就到此为止。”</p>
老人以指尖扭转着从人中下方冒出的胡须并说道。</p>
总算结束了吗？</p>
夏目智和cāo绪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p>
“智，随便说点什么，早点回去。”</p>
cāo绪脸sè古怪的劝道，很显然，她很讨厌这里的气氛。</p>
不止cāo绪这么想，夏目智也是这么想的。</p>
“那个，关于我现在借住的冥王邸”</p>
夏目智正想把正事说完，然后走人，可是老人一听，眸子一眯，伸出手重重敲打了一下烟盒，顺便把烟灰抖净。</p>
突如其来的敲打声陡然响起，老人的举动令夏目智和cāo绪脸sè一变，不禁倒退半步，面带惊慌。</p>
夏目智更是以为冥王邸的事被知晓了，连忙鞠躬飞快道：“对不起，我会修缮的！”</p>
“不久，你就要被迫作出选择了。”</p>
老人一脸正sè，沉声道。</p>
“？？？”</p>
夏目智瞪大眼眸，不明白老人什么意思。</p>
老人忽然微微一笑，皱纹挤成一团：“希望你能作出对你来说正确的选择。”</p>
老人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对于年轻人的祝福。</p>
夏目智怔怔的站在原地，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