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最后一战

  孔有德大军势如猛虎,像一张大网一样朝扬州城压来。

  听到前军探子来报,说状元军焚毁大营,分兵抗拒,孔有德不屑一顾,暗腹:想拼命,你王岚平还没这资格,清军这次是有备而来,拿下扬州城那就是摧枯拉朽之势,任你状元军三头六臂,也没能力挡住我。

  孔有德下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一定要赶在状元军防线组成之前冲过去,直达扬州城下,到了城下,王岚平就算是孙猴子也拿清军没咒念了。

  左右中三军风驰电掣,几十里路转眼就兵过一半,进至离扬州二十里外,突然左军方向杀声震天,枪炮齐响。

  “报,大帅,左路军行至扬州外围十里处,遭到明军猛烈攻击”

  孔有德看了看地图,左军是此次破城的关健,二百门大炮全在左边之中,可千万迟误不得,当下,他一挥马鞭,“不必恋战,传令右军立即散布开来,驰援左边,扫清扬州城外一切明军阻击阵地,我倒要看看,王岚平如何阻止我的大军”

  王岚平还真没能力敢在兵势如潮的清军前进之路上硬拦,只能以分段阻击来迟缓清军的攻势,这打响头一战的便是宋宪的风字营,以凌厉的攻势对清军左路军发动进攻。

  风字营历经前番大战,实力大损,连伤兵都算上也不足四千人,压根就没能力将清军左路军两万人拦住,而且这是孔有德的火器部队,虽然进军缓慢,但战斗力绝对是全军的骄傲。

  宋宪与宋大力各引两千人,从这支部队的首尾发动突然袭击。

  明军虽然个个奋勇向前,可怎么也冲不破交织而成的火枪阵,这是孔有德最精良的火器部队,各式三千支,火炮二百门,小型以弓弩发射的箭炮兵四千。在这么强大的火力下,状元军风字营冒着密集的箭支枪弹,一个冲锋就有一百多兄弟阵亡,再组织第二次冲锋。又是扔下几百具尸体。

  前前后后五六次,宋宪气得哇哇大叫,近千兄弟阵亡,却没能靠近清军一步,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就在这时。王岚平的军令传来,说清军右军骑兵部队已经朝风字营包围过来,风字营立即撤出阻击阵地,撤。

  宋宪无奈,下令全军撤退,放清军过去。

  得知明军宋宪部防线被击溃,孔有德大喜,随下令全军直扑西门。

  正在这时却又有军报传来,说明军万余人马正活跃在大军侧翼,另一支明军在宋宪刚败走之后再度组织起防线。挡在大军前面。

  孔有德暗笑,想以车轮战来攻击我火炮大军,只怕你状元军那点人马还没戏。

  清军右军突然一分为二,改将左路火器军夹在中间,三军齐头并进。

  再次卷土重来的明军为状元军方国安部,全军万余人分成四队,轮番攻打,攻势一波接一波,双方死伤惨烈,但论野战能力。状元军根本不是蒙八旗的对手,第二轮阻击战进行一个时辰后,王岚平下令方国安撤下去休整,同时把陈万良部给拉了上来。

  孔有德面对此等添油式的战法。不禁预感到一丝不安,赶紧命令全军暂缓进军。

  孔有德暗想,上一次十万大军围城,王岚平并没有在城外设置阻击防线,而是采取城门拒守,这次却用了个兵家大忌。用添油战术依次阻击,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分明是在诱敌深入,难不会这小子在哪里憋着坏?

  还没等孔有德做出判断,忽听前军一阵嘈杂,他忙排人打听,原来陈万良部见无法击破清军左翼,索性放弃,绕开,转而朝孔有德的中军杀来,且攻势凌厉,不太像诱兵。

  孔有德看得是一头雾水,明军这干嘛呢?东一榔头西一棒,完全没有章法,难道是急昏了头,破罐子破摔?

  孔有德分析当下战局,清军左翼军与中军相隔不足十里,若是前后夹击,明军陈万良部势必陷入重围,很有可能明军正是想用这支军为诱饵,吸引清军暂时改变攻城方略,而是先去吃掉陈万良,到时候史王二人再来个反包围。

  这想法挺大胆的,可明军也没这么多兵力来实施反包围,到底对方再干嘛,孔有德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孔有德不知,连与王岚平定计的史可法都懵了,不是说好了要诱敌深入吗,人家来了你何必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徒耗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

  可王岚平不跟任何人解释,我行我素,将各营调来调去,不停的转换战场。

  就在猛攻孔有德中军一阵后,陈万良果然再次撤走,孔有德听闻明军退去,猛然哈哈大笑,他总算是看明白了。

  原来,孔有德想起当日王岚平偷袭淮安正红旗大军前夕,也是用这招,大军左出右入,右出左入,虚虚实实,最后竟然能把大军弄得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这次又想故技重演,目的是想让自己将大军分开去追击,他很可能在某地已经设下埋伏,正等着猎物送上门呢。

  孔有德立即叫来哨骑,一问,果然,轮番前来的明军来得急去得更急,转眼就不知去向。

  这更让孔有德相信自己的判断,王岚平自知没能力一口吃掉自己全军,又怕被大军围在城里,于是便采取这一口口蚕食的手段,一点点将自己的兵力吸引到别处,他则集中优势兵力,慢慢消化,好,好计谋,不过,你也太小看我定南王了。

  孔有德当即下令,全军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不管你几路来去,我就一路去,对于沿途骚扰的明军不予理睬,击退便可,正午之前,赶到扬州西门。

  一个失策满盘皆输,也不知是王岚平的计谋被识破还是孔有德的判断失误,自从清军集结而行后,王岚平就再也没有派出兵来袭扰。

  金秋十月,艳阳悬于当空,清军先头部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此时秋意正浓。城外枯黄一片,那清军艳丽的旗帜格外鲜明,满山遍野,如同一面面催人命的招魂幡。

  王岚平与史可法站在。城头远眺。

  “宋大力,各营都准备好了吗?”

  “全部进入指定地点”

  王岚平不露声色,点点头,“好,传令。关闭所有城门,待清军进入大炮射程,立即开炮”

  “是”

  自从王岚平将城外所有明军撤走之后,兵合一处的孔有德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再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当他再一次看到到扬州城的轮廓时,心中早上暗暗作下决定:扬州不是史可法和王岚平的塘坟墓便是我孔有德的埋骨之所。

  轰轰轰!

  清军前锋刚刚进入扬州火炮的射程,立时就被扑天盖地的炮火给笼罩,炮弹接踵而来。打到前面人仰马翻,根本立足不住。

  孔有德立即展开反击。

  清军的火炮营在晓骑营的掩护下,冒着扬州城头密集的炮火,登上城外最高点,迅速构筑炮兵阵地,孔有德亲自坐镇火炮营指挥。

  明军炮火发疯是的狂轰不停,炮弹落在孔有德面前不足十丈远,不过这也是明军火炮的最大射程。

  轰轰轰!

  清军的火炮也排山倒海似的响起来了,扬州城头上砖石土屑四处乱飞,顿时扬起了满天尘土。浓烟滚滚,瞬间就将明军的火炮打哑了一半。

  扬州城西门城头一共才装备了三十门火炮,而且还都是半固定式城防火炮,调整射击点耗时太久。而清军的火炮大部分都是由车架托架,炮弹打偏后,可以很快调整射击角度。

  清军二百门火炮一齐怒吼,光是那地动山摇的炮声就已经能将人震得肝胆俱裂。

  双方的炮击不过持续了短短半个时辰,整个明军的防城火炮就全部哑火了,城墙上狼藉一片。尸体被轰得七零八落,血污横流。

  能在清军强大的火炮攻击下坚持炮击半个时辰,这已经大大超出了王岚平的估计,两百门大炮同时开火,一轮炮击就能摧毁一支数千人的骑兵。

  见扬州城头的火炮声渐渐熄灭,孔有德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在如此多的炮口下,任何企图阻止清军前进的人都是蠢材,都是自不量力。

  清军火炮大展神威,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完钱摧毁了明军的城防炮,随后孔有德下令全体火炮转移目标,集中所有炮口,以不间断的炮击猛烈轰击西城西北角,那里就是刘良佐所说的城墙最薄弱的一段。

  炮弹遮天盖地,一阵接一阵轰击着城墙底部,整个城墙都在颤抖,震得守卫的明军从骨子里发出一阵阵寒意。

  于此同时,孔有德并没有完全依赖大炮的威力,晓骑营全都是箭法出众的士兵,他们三千人以十人为一组,沿着城墙护城河边从东跑到西,边跑边朝城头拉弓放箭,行动快捷如风。

  清军虎枪营三千兵也全体散开,以零星攻击模式逼近扬州城墙,用来压制明军的火力,云梯营随后跟进,跟在云梯营身后的是两千步军营,他们个个右手持长刀,左手持圆盾,冒着明军的枪林箭雨艰难前行。

  光是这头一轮攻城,孔有德就动用了上万人,将整个西城外都铺满了。

  很快,清军的马队一个接一个搬来大量的砖石土块,将城外的护城河填得满满当当,而后又在上面铺上厚实的木板,声势骇人的云梯如履平地,一步步逼近城墙。

  面对清军如此强烈的攻击,守卫西门的扬州军许定国部损失惨重,但也没有一个人退守防线。

  “打,那,那边又上来了”许定国在城头来回奔走,不断地提醒着将士们一次次将清军杀人在城下。

  天空都被战火给浸透,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到底都是喊杀声,惨叫的痛苦声,扬州的城墙也真不是白给的,不管清军如何不怕死,始终都不能登上城头一步,那一架架云梯也都在快接近城墙时被神火飞鸦给焚毁,熊熊的火焰在城墙下翻腾不熄,那护城河里的水似乎都已经变得滚烫。

  一轮攻击,清军没能踏上城头一步,丢下一千多余具尸体和七八架正在燃烧的云梯,退了下去。

  而此时清军的火炮也持续不断地至少在西北角的城墙上砸了上千发炮弹,巨大的城砖之间的缝隙在慢慢张开,砖石开始松动,但整段城墙依然坚拔挺立,没有丝毫要倒下的表现。

  清军攻城部队吃不住伤亡,终于退下去了,但炮击仍在继续。

  王岚平和史可法这时也登上城楼,眺望徐徐退去的清兵。

  许定国赶忙跑了过来。

  “督师,王将军,你们怎么上这来了,快,来人,掩护二位大人回帅府”

  王岚平摆摆手,对许定国道,“许将军,好样的,你把打靼子退了”

  史可法也连连称赞,“恩,此战,许将军当为首功”

  许定国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立即变得更加污秽,但他没在意,指着城外道,“靼子仗着炮火犀利,不断地轰击西北角,纵使他们爬不是这城墙,难保这城墙不塌呀”

  王岚平微笑道,“没事,你的责任就是在城墙倒下之前,不准让一个靼子兵登城”

  许定国满脸坚毅,“誓与城墙共存亡”

  许定国转身离开,他得再去检查城防,好应对清兵的下一轮攻击。

  史可法似是有满腹不解,他看了看城墙西北角的方向,皱起了眉头,样子显得很是担心。

  “王将军,看来这孔有德军中有咱们的人哪,西北角是此段城墙墙体最脆弱的地方,他这可毒得很,朝这么轰下去,要不了几个时辰,这城墙非塌了不可”

  王岚平依旧心如直水,不急不燥,面对史可法的担忧,他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便再也不说话了。

  所有的军事部署全在王岚平的掌握之中,城墙会在什么时候坍塌,他并不关心,担心也没用,只是时间问题,他更担心的另有其事,就在大战刚开始的时候,他又一次派人去金牛山探查,看看那定淮侯的五万明军还在不在,那里才是他最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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