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山
贫民窟的所有牌楼都是一个造型，一栋楼上下十几二十层，每层都有十几间房间。
房间就是房间，没有什么客厅卧室之分，而在房间后面，则是和阳台连在一起的卫生间。
其实就是最简单的一居室，像是张铁胆那个时代大多数工厂员工的宿舍楼。
而江白的家里，也就是简单的用废纸，隔出了两个私密的空间，一个是江白他爸的床，一个是江白的床。
记忆里，父子两从江白六岁时，就已经分床睡了。
江白的床靠着阳台，清晨的穹顶光芒顺着江白特意拉开的窗帘洒下来，照在江白的脸上，叫醒了这个新生的灵魂。
“啊”
伸了个懒腰，江白从床上坐了起来。
充满活力的身体，让他再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也让他再次确认到——
昨天发生的一切，并非是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的自己所做的一场美梦。
自己，真的到了不知道多少年以后的新时代了！
嘴角挂着笑意，江白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巨大的动静没能吵醒在隔壁睡得像是死猪一样的另一个身影。
嘴里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江白自顾自的去阳台洗漱。
个人卫生用品也由低保提供，服务相当周到。
“咕噜噜噜噜……”
江白仰着头，任由纯净水搅合着泡沫在自己的嘴里搅拌，眼角忽而瞥见一个如同丧尸般游移的身影。
“咕！”
一口咽了下去的江白连忙转过身看去，只发现厕所门口一个穿着大裤衩，正在拎裤子的中年颓废男人。
唏嘘的胡茬之下，沉淀的是岁月的痕迹。
迷糊的眼神之中，蕴含的是咸鱼的智慧。
四目相对，江山浑身一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江白！”
有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记忆瞬间覆盖于江白的脑海之上。
“江山！”
“你怎么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沉默片刻，江山拎起才拎到一半的裤衩，挤到江白身边。
“让让。”
江白傻呆呆地让开位置，江山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又像是个丧尸一样往屋里走，一边嘴里还念叨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别吵我，我再去睡一会，昨晚睡太迟了。”
目送着“丧尸”回屋，江白眼神中闪过几分茫然的神色。
似乎，这是他和这具身体的爹第一次见面。
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
应该不会暴露什么吧？
从记忆里看，父子两似乎也是好兄弟一样的关系。
洗漱完毕，江白走进屋内，打量着屋内的设施。
昨晚回来的时候都已经黑了，现在当然得好好打量一下自己未来的家。
唔……一眼扫过，家徒四壁。
没什么好看的。
两张铁床或许就是父子两最大的财产，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桌椅。
摇了摇头，察觉到肚子“咕噜噜”叫着的江白开始四下里翻着，试图找到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
抱着感恩心态的他，对于生活物质的要求极低，能填饱肚子就行。
然而……
就连这也是一种奢望。
家里什么都不剩了。
这才15号呢！
从记忆中得知一些基本信息的江白再看着那个在床上打着轻呼的颓废男人，就怎么都看不惯了。
每个自然月的1号分发低保劵，可以兑换各种各样的食物或者生活用品。
按道理来说，就算不足以大吃大喝地挥霍，按人头发放的低保也是足够一个人正常的生活下去的。
在这方面，城市的福利中心还是很给力的。
但是，架不住这个老家伙喜欢赌博啊！
“起来！”
“别吵我”
江山挥了挥手，想要打发掉江白，像是驱赶苍蝇。
“你给我起来！”
江白一把扯掉了老男人身上盖着的被单，拉着他的手想要将他拽起来。
“干嘛啊……”
惺忪着睡眼的江山迷蒙地看着眼前的江白。
“吃的呢？”
江白审问道。
“吃的……”
听到这个，江山迟钝的思维才开始运转起来。
整个人似乎也清醒了些，转了转眼珠子，江山咕哝着说了声。
“呜呜呜……”
“什么？”
江白皱着眉，他没听清。
“呜呜呜……”
“说清楚点。”
“输掉了！”
“好哇！”
“别急！别急！”
江山伸出手来，试图安抚江白的情绪。
“你不是和福利点那个林姐姐关系好么，你去找她赊点呗？”
林姐姐？
江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位总是穿着一身长裙的长发女人。
那是他们f4片区的福利点工作人员，就负责每个月1号的分发低保劵，以及后续用劵兑换食物的工作。
事实上福利点有三个人一起负责，林姐姐是其中最好说话的那一个。
不是江白和她的关系好，而是她对于f4片区的大部分人都好。
摇了摇头，江白看着江山，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
“人家好咱也不能一直麻烦人家啊！”
她也是打工仔。
一直逮着一只羊薅，把她给薅没了咋办？
“那怎么办？”
江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哎！”
江白叹了口气，感受到肚子的抗议，一把将手里的被单砸向了江山。
“你就霍霍吧！”
说着，就走向了门外。
屋里，听到关门的声音，江山冲外面做了个鬼脸。
“你比我好到哪去？”
说着，一头栽倒，被单一蒙，没多久就又扯起了轻呼。
……
走出门的江白脚步轻盈。
这是清晨，贫民窟中大部分没有工作的人都还在家里躺尸。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已经洗漱完毕，脸上挂着麻木的表情，徒步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家小型的工厂。
大规模且单一重复性的工作，当然由机械替代。
但是一些数量稀少的订单，亦或者是机械难以触及的精度，还是人类的手工更加可靠和划算。
那些大公司当然垄断了不少方面的生意，但也总有他们触及不到……或者说不愿意做的下沉市场，提供给其他人机会。
四环里，就有不少这样的小型工厂，他们提供四环里的人少量的薪水，赚取同样微不足道的利益。
只是江白父子两就从来没有过去工厂做工的想法。
做工也是活着，不做也是活着。
活的好一点和差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而除了那些成年人，还有一些更小的孩子也都起来了。
26号城市里，每一个达到6周岁的孩子，都需要接受为期6年的强制基础知识学习，如今的社会，是不允许彻底的文化沙漠出现的。
一路跑下楼，就当是晨练。
江白循着记忆，走向了那个相较于牌楼低矮地多只有三层的纯白色建筑。
那就是福利点。
站在福利点不远处的墙角，江白揉了揉脸上的肉，尽可能地凑出一个单纯可爱的样子。
这张脸还算不错，进可攻退可守，就看江白想往哪方面发展。
做好了准备，江白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福利点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