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分崩

  这一年，京城的冬天仿佛来得特别早，北风呼呼地吹个不停，天色也阴沉沉的，彤云密布，这一日玲珑舞完剑，正要拿帕子擦汗，忽然只觉一点冰冰凉凉的东西触到鼻尖上，接着又是一点……</p>

  下雪了！</p>

  玲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雪子，那些小东西一落到自己手上，便即刻化为浅浅的一点水迹，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从前那个雪天，她和殷勋相依相偎走在雪中的情景。</p>

  这段时间殷勋的信来的不多，字里行间也似乎带着一丝忧色。想必那仗也不好打吧！而太子这边，同样是不断拉锯，相持不下。</p>

  这个年，注定不会过得舒心。</p>

  回到屋里，静书刚刚醒来，她又大了许多，睡眼惺忪地摸索寻找着玲珑。</p>

  玲珑走上前，刚要从乳娘的怀里抱过女儿，静书却忽然向一边躲去。</p>

  “王妃身上带了寒气，小郡主怕冷呢。”乳娘在一旁笑道。</p>

  玲珑笑了笑，转身到净房沐浴更衣了出来，静书此时已经彻底醒了，扑过来就黏在母亲身上不放。玲珑温柔地抱住女儿，看着女儿甜甜的笑，心里的担忧焦虑一扫而光。</p>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不一会白姑姑匆匆进来，脸色一派阴霾，艰难地说道，“适才宫里来报，太子殿下薨了！”</p>

  “什么！”玲珑大吃一惊，立刻联想到林立人此前说过的话，“真的？”</p>

  在得到一个十分肯定的眼神后，玲珑只觉得一颗心冰凉冰凉的，莫非，真的是端王下的手？定了定神，她又问道，“现在宫里什么情形？”</p>

  “适才报丧的公公说，皇后得着信就昏死过去，太子妃娘娘勉强撑着在安慰皇上皇后。”白姑姑说道，眼中透出深深的忧色，相比之下，殷勋的处境更加艰难，由不得她不心焦。</p>

  “姑姑不用太担心，王爷他不会有事的！”玲珑上前，温和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王爷的本事，我们再清楚不过！”</p>

  白姑姑的双手却颤抖得厉害，玲珑的心里也忍不住一阵的难过害怕，虽然不喜欢太子，但是这样一个前不久还生龙活虎的人，说没了就没了，很有可能还是死在自家兄弟手上的，怎不叫人心里发寒。</p>

  片刻，她终于说道，“姑姑，我进宫一趟。”</p>

  皇宫里已经是一片浓重的悲戚，凤仪宫里，皇后哭昏过去好几次，东宫的姬妾尽数集中在大殿上，一片哭声，也不知道她们此时是在哭太子，还是在哭自己。</p>

  内室，意澜面色煞白不见一点血丝，咬着牙守在皇后身边，面上则是一片僵硬，红了眼睛，却不见泪光。</p>

  </p>

  玲珑来到的时候，正好皇后又昏死过去一次，御医正手忙脚乱地上前救治。</p>

  玲珑走到近前，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伸出手臂拥住意澜，让她瘦弱的身子紧紧靠在自己身上。</p>

  “姐姐……”她轻声呼唤着一脸木然的意澜，禁不住湿了眼眶，无子、丧夫……意澜的后半生，怕是只有后宫狭窄的一方天井了，她还那么年轻，正是如花的年貌，却注定将要孤独凋谢。</p>

  “劭儿，我的劭儿！”皇后缓了过来，哀哀地哭嚎，“是母后害了你啊！母后不该让你去前线！母后对不起你啊……”</p>

  一向高贵美丽的皇后，像是瞬间老去了二十岁一般，无助地哭喊着，“劭儿，回来，我的劭儿！”</p>

  玲珑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失去父兄的寒冷深秋，想起那种锥心刺骨的想死又死不掉的痛，不觉胸口一涩，忍不住落下泪来。不管皇后曾经做过什么，此刻，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人罢了。玲珑扶了脸色不似活人的意澜在一旁坐下，上前小心地握住皇后的手。</p>

  皇后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白皙的皮肤下，青筋隐隐突起，分外地触目。她不住地含混地呜咽着，猛然痴痴地对玲珑说道，“劭儿，你好好的不是？比怎么那么坏，居然来骗母后！都要被你吓得半死了。”</p>

  美目中没了往日的精明，只有一片混乱浑浊，定定地盯着玲珑，好一会才像是醒了过来一般，“你不是劭儿！你不是劭儿！快说我的劭儿在哪里？”</p>

  她激动地使劲摇晃玲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过后则无力地歪在一边好一阵的喘。</p>

  “母后，请节哀。”玲珑小声说道，一面倒了一杯热茶递上前去。皇后却没有接，只别过脸去，哭得肝肠寸断。</p>

  林可人也来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玲珑发现皇后基本上没怎么理她，泪眼迷离中，有那么一刹那，目光又阴又冷。</p>

  “贵妃娘娘来了。”一旁的金秋姑姑红着眼睛小声说道，“太子妃娘娘看起来不大好，还请王妃帮忙看顾，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p>

  “我明白。母后放心，意澜姐姐那边有我。”玲珑晓得恐怕是他们有什么事要商量，便说道，便亲自扶起意澜，“姐姐，我们去偏殿里歇歇。”</p>

  迎面碰上一身素服，却依旧风华绝代的出尘，玲珑的目光在和自己的亲姐姐相触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她是那样陌生，即使两人此前已经和好，但中间，还是向隔了什么不可逾越的东西一般。</p>

  出尘眼中有悲色涌现，朝着玲珑默默地点了点头，便向着内室而去。</p>

  不知道出尘和皇后说了什么，之后，皇后虽然仍是伤心欲绝的样子，眼中却像是有了几分活气，开始沉着地布置太子的丧事。</p>

  “皇后应该是和贵妃达成了协议，一起拥立小皇子。”意澜淡淡地说，目中寂寂无波，“母凭子贵，毕竟小皇子是贵妃所生。”</p>

  皇上此前封出尘为贵妃的时候，并未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那时候太子好好的，几个成年的皇子也各有建树，一派的繁荣，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根本不能打乱这种格局，而眼下情况复杂，皇后没了太子，自然要想办法再找个儿子傍身，成年的皇子都有自己的心思，哪有那么容易拿捏，最恰当的，自然是这个才一岁多的小皇子。</p>

  而出尘背后缺少有力的家族支撑，也就顺理成章接受了皇后的橄榄枝。</p>

  意澜的眼中透着一丝解脱，“也好，就让她们彻底把我忘记吧。”</p>

  她这个死去太子的嫡妻，很快便会淡出人们的视线，对她来说，或许不是件坏事。</p>

  “姐姐……”玲珑紧紧握着她冰凉的双手，这时候，她忽然有些难以抑制地害怕起来，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