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笤帚

  次日，九殿下殷劯一早便到了齐王府，陪同前来的则是夏云翊。</p>

  少年看起来兴致勃勃，煞有介事地给玲珑行了礼，“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p>

  玲珑回礼，目光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少年，若有所思。殷勋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对新师徒，夏云翊则默默立于一侧，面上看不出神色。</p>

  “师傅，你打算怎么教徒儿？”见几个人久久都不出声，殷劯忍不住上前问道。</p>

  “你随我来。”玲珑似是胸有成竹，起身向外面走去，殷劯兴奋地跟上她的步履，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p>

  “走，外面看看去。”殷勋饶有兴味地叫上夏云翊，跟了出来。</p>

  玲珑在廊下站定，目光扫视着庭院，只见秋风过处，落叶飞舞着纷纷而落，“你先把这院子，打扫一遍。”</p>

  什么？</p>

  一旁的三个人齐齐呆住，殷劯望着玲珑，一脸难以置信。</p>

  “还不开去给殿下拿笤帚？”玲珑不动声色地对一旁侍立的丫鬟吩咐道，丫鬟犹豫着不敢迈腿，见玲珑长眉一挑，神色微凛，丫鬟一时心下大骇，只得硬了头皮取过笤帚，抖抖地递到殷劯面前。</p>

  此时，少年的脸上一片愕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宽大的宫服袖口里，两只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p>

  真的要他一个金枝玉叶，尊贵无双的皇子，做这等有失身份的事？明明是拜师学艺，怎么就沦为了齐王府的洒扫仆役？</p>

  他万分不解地望向玲珑，却见女子神色如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朝着一旁丫鬟手中的笤帚努了努唇。</p>

  可是在试探他的诚意？</p>

  殷劯像是有所领悟，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挣扎不甘，终于伸手拿过笤帚，咬着牙，一步步走到庭院中。</p>

  玲珑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唇边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p>

  “你这是作甚？”殷勋靠近了，小声问道。</p>

  “你觉得呢？”玲珑歪着头反问。</p>

  “小九没得罪你吧？”殷勋压低了嗓音，“别说你还真打算好好教他？”</p>

  “那是你弟弟！”玲珑横了他一眼，“我没那么无聊。”</p>

  玲珑低下头，心里忽然说不出地伤感，其实她原本也觉得小九不过是一时兴起，要达到自己或者殷勋这种程度，可不是凭了一时的心血来潮，所以一直盘算着怎么好去皇上那里交差。可就在刚才，这个少年眼中生机勃勃的光芒让她有刹那的恍惚，蓦地想起曾经有那样一个人，在同样的年纪，眼中也有这般生动的光芒……</p>

  或许在天家，手足之情本就淡漠如轻烟，兄友弟恭的温情之下，每个人都想着杀掉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就连这看似稚气未脱的少年，天真笑容的背后亦不知是怎么样的心机和算计，但尽管如此，这一刻，玲珑真的想把他看做弟弟。</p>

  既然他们都不懂，那就让她来教一教。</p>

  殷勋望着正凝神思索的女子，不禁自嘲地微微勾了勾唇，看来，是自己小人了。回头又见静立在一旁的夏云翊，有些拘谨地微微抿着唇，于是便看似随意地问道，“云翊，小九怎么忽然想起习武来了？你和他素日亲近，可知道一二？”</p>

  “那日殿下与王妃双战北漠来使，九殿下十分佩服，若不是王妃之前受伤，恐怕他早就要上门了。”夏云翊目不斜视地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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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殷勋忽然有些受挫，“他怎么不想跟本王学？”</p>

  闻言，玲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你不服气了？”</p>

  “九殿下看王妃连着换了三样兵刃，佩服得不得了，尤其对流星锤十分向往。”夏云翊又道。</p>

  殷勋听了不由得撇了撇嘴，别说三样，他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小九也未免太少见多怪了，这是他弟弟吗？</p>

  真丢脸！</p>

  像是看出他的心思，玲珑不禁揶揄地朝着他一笑，仿佛是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p>

  殷勋暗暗磨牙，狠狠瞪了她一眼，继而又抬了抬下巴，若无其事一般地嗤笑一声。</p>

  “看我有徒弟收，你气不过了是不是？”玲珑语带微讽地瞟了他一眼。</p>

  “拜你拜我不是一个样吗？”殷勋冷哼一声。</p>

  “你分明是嫉妒了。”</p>

  “我嫉妒做什么？”</p>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起嘴来，说不出的轻松惬意，而一旁夏云翊听在耳中，却只觉似有芒刺在背。</p>

  玲珑，何尝会与人这样调笑自如？</p>

  从前的她，便是笑容，也只是那么浅浅的一点，稍纵即逝。</p>

  一年前，她还在车中与齐王厉声争执，而今日，他们却已是这般情侬，在她的心里，早就没了自己的身影。</p>

  一片痴心，就那么一点点地像是被撕碎了，散落风里，再不能拼凑，而失落却又像是无处不在，怎么都挥之不去。</p>

  这厢玲珑亦猛然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而且还不是一般人，当下急忙噤了声，冲着殷勋挤挤眼睛，而殷勋却似浑然不觉，一下将她的手攥禁。</p>

  玲珑暗暗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无奈。</p>

  “王爷和王妃若没有别的吩咐，下官这就告退了。”夏云翊强抑着心头的灰冷苦涩，上前说道。</p>

  “你自去忙吧。”殷勋望着他，目光有些复杂，牵着玲珑的手却没有松开半分，又望了一眼庭院中几乎是在和那些飞舞的落叶打架的少年，“王妃做事有自己的想法，宜妃娘娘那里……就拜托你了。”</p>

  “下官知道。”夏云翊有些艰涩地应道，视线低垂着，却正好瞥见那两只十指相扣在一起的手。</p>

  曾经，他仿佛是有机会可以牵着那只手的，谁知，终是无缘。</p>

  只要她过的好，还有什么好伤心的。</p>

  伤心？他配吗？明明是夏家毁约在先，他还有什么好怨的。</p>

  唇边含了淡淡的苦笑，夏云翊躬身一揖，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大步向外走去。</p>

  “你适才，为何要这般做与他看？”玲珑心里黯然，小声说道。</p>

  “我不想他总是这般压抑，有些事，他不是早就该放下了？”殷勋说道，眸色却一时幽暗下来，转而又看了看不远处少年那有些狼狈的样子，“你那徒弟，你打算怎么对付？”***（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