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初一
转眼到了大年初一，按照惯例要入宫拜年。</p>
一大早，玲珑便仔仔细细地梳洗妆扮，名章华彩的新衣配上牡丹花簪，珠钗步摇，尽显皇家贵眷气派。</p>
胭脂色织锦宫装绚烂夺目，女子的腰身纤细如常，五彩丝绦系了成串的明珠璎珞，行走时叮当作响。脸上脂粉浓腻，映着烟霞般的服色颇有几分怪异刺目。</p>
一旁殷勋看了，不禁微露一丝诧异，印象中，她从未这样俗丽地妆扮。直到瞥见女子眼中那一抹清寂，才恍然明白过来……</p>
上次的事，在赐完酒之后，便没了下文。显然，她是为了掩一掩锋芒，才把自己弄成这一副庸脂俗粉的样貌，。</p>
“看够了没有？”见殷勋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玲珑没好气地说道。</p>
“机会难得，自然要多看几眼。我倒觉得该穿绿的来配你。”殷勋淡淡嗤笑一声，旋即拉了她登车。</p>
玲珑却只低着头闷声不响地登了车，对他的打趣置若罔闻。</p>
殷勋见女子神情怏怏，也不再多说，只用手轻轻揽过她。</p>
许是因了每次入宫的经历都不大愉快，玲珑对于这个皇宫，莫名地怀了一种恐惧，当宣武门的廊坊越来越近时，她的心便一点点地沉了下去。</p>
下车的时候，却见旁边几辆马车也正好停稳，原来端王，豫王两家也都到了……因为是大年初一的缘故，除去余蓁，豫王还带了两名侧妃以及各自所生的庶子前来。而端王那边，玲珑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身子已然十分笨重的林可人，秀美的面颊饱满红润，气质还是以前那般高雅端方，而她的身后，也站了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p>
兄弟三人相互施礼问候，玲珑正要上前招呼，却见可人淡淡地朝自己颔了颔首，便别过头去，明显是不想搭理她。</p>
暗暗叹了口气，玲珑也移开了视线。</p>
另一边的豫王妃倒是热情地上前和玲珑打了招呼，“弟妹是有身子的人，可千万别累着了，一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管跟嫂嫂说。”</p>
“多些大嫂关心。”玲珑恭敬地答道，心里却对着这个气质如兰，柔情似水的女子，难以抑制地有些排斥。目光斜斜瞟了殷勋一眼，但见他正神色如常地和豫王他们说着话，全然没有往她们这边看。</p>
不多时，青帏小轿抬到了跟前，几人登轿，男的去泰华殿皇上那里，女人和孩子则一起往慈宁宫而去。</p>
到了慈宁宫，殿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正相互说着拜年的话。玲珑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的当儿，便听一旁有人笑语入铃，“妹妹今日的妆扮，倒是鲜见。”</p>
“意澜姐姐……”见意澜面上带着一抹熟悉的温婉笑意，看向自己的目光透了点点暖意，玲珑不禁心中一热，继而想到今天自己这俗不可耐的一身，不觉有些自嘲地垂眸笑了笑，“姐姐就别打趣我了！”</p>
意澜会意地笑了，又关切地问道，“妹妹这段日子身上可好？害喜……重不重啊？”</p>
“还好，不怎么害口，就是容易犯困。”玲珑说道，见意澜一身大红曳地长裙，上面缀了大朵的牡丹花，脸上妆容精致秀雅，真真是高贵端庄，仪态万方。只是那粉黛之下却微微显出一丝惫色。玲珑看得心里酸楚，太子妃名头是响，可这宫里全是皇上的大小老婆，是个人都比她大，意澜这日子，想想也知道了，当下语气便有些发涩，“姐姐，这年节里，你一定很辛苦吧。”</p>
“叫妹妹挂心了，大事都由皇后娘娘掌着，我也就是担了些小事罢了。”意澜浅笑道，“我看妹妹像是胖了一点，气色也很不错呢。”</p>
说话间，玲珑忽然瞥见意澜身后几名华服丽裳的女子，一个个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不禁露出一丝疑惑，“这几位……？”</p>
“哦，这是东宫的陈良娣，王昭训，还有李淑容，张修仪……”意澜含笑一一给玲珑引见。</p>
原来都是东宫的美人啊。</p>
果然一个个都水水灵灵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玲珑的心里一时说不出地气闷，太子放着这一宫的美人，居然还会去招惹自己的姐姐，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p>
她眼中很快地闪过一丝阴霾，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忧虑，意澜拉着她的手，极为低声地说道，“那件事妹妹就放心吧，他们应该已经不会再来往了……”</p>
“啊？”玲珑微微有些诧异。</p>
“对了，令姐有喜了……眼下圣眷更浓……”意澜恢复了平常的声音，笑眯眯地说道。</p>
“姐姐……她有了？”玲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立刻冒出一个念头……姐姐的孩子不会是……</p>
“婉妃娘娘自打怀了身孕，皇上就免了她一切请安和走动，所以一会妹妹可别忘了去锦绣宫道喜。”意澜神色如常，轻柔地说道。</p>
“我记下了，多谢姐姐提醒。”玲珑有些茫然地应道，心里一发凝重起来。</p>
“怎么不见妹妹府上的李侧妃？”意澜见玲珑独自前来，有些诧异地问。</p>
“年前感了风寒，一直不见大好，索性叫她在家中歇着。”玲珑随口答道。</p>
说话间，皇后也乘了凤辇过来。眼看着人头齐了，便见太后在宫人搀扶之下，缓缓自后堂而出。老太太穿着十分繁复的宫服，满头的珠翠。</p>
一番复杂的礼数之后，太后又颁下许多赏赐，众人一阵谢恩之后，才得以落座。</p>
玲珑拿到的是一柄玉如意，一对龙凤钗，外加一盒东珠。她对这些本来就没多少兴趣，只吩咐宫人交给随行的暮雨收好。她默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盼着时间快些过去。</p>
“可儿，若是乏了便去里面歇歇，看这孩子，身子都那么沉了还过来给哀家这老婆子拜年，可真是难为你了！”太后慈爱地看着林可人，笑着说道。</p>
“可人谢皇祖母体恤，能够陪在皇祖母身边，是可人的福气，怎么会累呢？”林可人乖顺地答道，脸上微微泛起红晕。</p>
“瞧瞧，多甜的一张嘴呐。”太后笑意更甚，显得十分开怀。</p>
一旁的林淑妃见自家侄女受太后青睐，不禁笑逐颜开，故作委屈地嗔道，“母后您可真偏心，光顾着宠孙媳妇，眼里都没我们这些老人了。”</p>
“怎么会呢，你看哀家刚才赏东西可是一个都没落下，你这些姐姐妹妹都没说话，偏就你这个做姑姑的话多。”太后亦笑骂道，“不像话，该罚，该罚！”</p>
“不知道母后要怎么罚儿媳，要是罚重了，儿媳可不依！”林淑妃娇滴滴地说道，太后排起来还是她的表姑母，两人关系一向亲厚，所以当着众人的面也这般打趣，颇有一点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p>
“母后就放过淑妹妹吧。”一旁皇后笑着插话，“她嘴上这般说，可真心欢喜着呢。”</p>
“是啊，皇后娘娘说的不错，你看新年新岁的，母后又马上能再添几个重孙，真是好福气啊！儿媳打心眼里为母后高兴呢。”林淑妃眉开眼笑地说道，用眼角的余光睨了皇后一眼，“可人没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再加上齐王妃，接下去可真是喜事连连。”</p>
闻言，皇后的面色不禁暗了一暗，目光有些锋利地朝着意澜扫了一眼。</p>
意澜屏息敛神，将视线低低垂落，而一旁玲珑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替意澜感到难过。</p>
“齐王妃如今有了身子，真是可喜可贺！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们可就没眼福看你的身手了。”林淑妃继续笑语嫣嫣，目光转而落在玲珑身上，“那日斗北漠来使的光景，可真是惊心动魄。”</p>
“娘娘谬赞，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玲珑恭顺地说道，心里祈祷着最好这些人把自己忘掉，别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p>
“诶，我虽然是外行人，不过也看得出王妃是真有本事，少不了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出来，以王妃和齐王殿下的造诣，只怕你们的孩子，日后也能成个功夫高手，马背上的健将呢。”林淑妃笑着继续说道，口气却不像是真的心悦诚服地在赞赏，目光转向自己侄女，立时显出一派的骄傲，“至于我们可人，一定会把孩子教成一个温文尔雅的才子。”</p>
言下之意便是端王妃知书达礼，将来能把孩子教成读书人，至于齐王妃的孩子嘛，大概只会舞枪弄棒。</p>
玲珑假装没听出来，只微微一笑。</p>
“淑妹妹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我可是听说齐王妃不仅能文能武，还样样都会呢！”一旁皇后冷笑一声说道，暗暗咬牙，得瑟什么！别以为只有你们林家的人通诗书，懂音律。转念想到意澜的肚子至今真的没有一点动静，心里忍不住又一阵的凉。</p>
“母后这样说，可真真是要折煞儿媳了！”玲珑淡淡一笑，“儿媳怎么可能样样都会的！”</p>
“呵呵，都是佳儿佳女啊！”太后不动声色地说道，“时候不早，你们就留在我这儿用饭吧。”***（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