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十八岁前的那段时光,我一直是个幸运的好姑娘,曾遇灾祸却大难不死。
于是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的日子里我过的风调雨顺,幸福安康。甚至在千军万马横穿独木桥的时候都能稳中求胜,毫无压力。
“听说了么,楼上那家的姑娘,今年高考考的相当不错。那分阿,北上可一点问题没有。”
看起来我的人生似乎呈现上升趋势,即将走入人生巅峰,赢取高富帅,想想还有些小激动那。然而……
“妈妈不希望你去太远的地方。”
“作为医生,我的介意还是,留下来治疗比较好。”
“肖茉,你别去外地了,留在这,以后姐罩着你。”
看起来,我周围人不太希望我离开,而事实上我也确实有些理由不能离开……
“小茉阿,今天晚上睡觉前记着把耳钉取下来哈,省着明天到医院做核磁的时候忙忙叨叨再忘记了。”
“奥,知道啦,爸爸。”
是的,就像你所听到的那样,外表看起来活蹦乱跳的我其实有着一颗不为人知的坏脑子。我的海马区那里躺着一块奇形怪状的血块。它是之前意外留给我的纪念物。
关于那场意外,我是没有记忆的,但旁敲侧击的,我隐约知道,它来的轰轰烈烈,并且,险些将我拽离人世。
就像许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在昏迷的那段时间,我随时有可能西归上天见菩萨,但说回来,我的头顶终归顶着主角光环,所以在享受了156天的暗无天日后,我“咚”的一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死而复生。
闹鬼了?诈尸了?不好意思,我没穿越也没灵魂出窍,我依旧是我,心跳正常,活在都市,只是头顶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不过它依旧不妨碍我在傍晚偷偷跑出医院,在路边的小摊偷吃烤冷面。
当然,一切并不是真的没有改变,我会在某些时间段望着阳光愣神,然后莫名的失落,是的,我的心缺了一块,我不清楚它的形状它的位置,也没人告诉我它究竟是什么,我只隐约的觉得,它曾经很重要,只是现在,没有了。
似乎……上面说的有些啰嗦,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大团圆结局,我没去外地,呵呵哒。
于是乎,我的生活在经过了矛盾的高浪后,回归平静,而我持续着固定的复诊,看诊,治疗,吃药,但一切看起来似乎没啥不好,我依旧快快乐乐,迷迷糊糊,只是我所不知道的是,在以后的许多时光,我都会情不自禁的假设,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外地,是不是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当然,以上所说的都是后话,而此刻此时我压根没那闲工夫去畅想未来,因为此时,对面的医生正满脸严肃的瞅着我……
“看片子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最近头有没有疼过?”
“没有。”
“精神怎么样?”
“挺好的呀。”
“睡眠质量呢?”
医生每次问到这里的时候,我都会心怀忐忑的微顿一下。
我十分清楚自己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从十六岁开始,我总是反复做着同样的一个梦。那个梦里有一个男孩,他穿着白衣白裤,扶着单车走在我左边稍微往前一点的位置,我从未见过他的正脸,却可以借着午后灿烂的阳光瞥见他睫毛上悬挂的一小排淡淡微光。
这梦看起来有些诡异,于是我特意去百度上查了一下,结果人家回了我两个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事实在难以启齿,想象一下,对着面前这个即将50的秃头谈论女孩子青春期的,╮╭,哎呀,人家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从来不做梦,一觉到天亮。”就像之前的好多次一样,我瞪圆了两个眼睛,在说这话的时候尽量保持气息稳定,脸不红心不跳。
“恩。”医生满意的点点头,飞快的在病历上写下一排龙飞凤舞的小字,“平日注意多休息,尽量不要去太吵的地方。”
“好的。谢谢大夫。”我站起身,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随即接过本子,逃也是的跑了出去。
“怎么样?没有什么异样吧。”
前脚我刚迈出诊室,后脚我爸就“噔”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像前面描述的那样,在我看来不算啥的小问题到了我爸这儿就会被无限放大,不过说起来也难怪,谁让他是卫生局的,一点问题就喜欢小题大做。
“没啥事。”我拍了拍他,嬉皮笑脸,“脑子好的很那。”
“那……6,8。”
“48。”-0-
“。”
“56。”-0-
“37。”
“21……爸爸,我都多大了,你还跟我玩小九九。”-0-
“哎呀,爸爸就是想验证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
“……¥%%&%……说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身体健康脑袋正常,而且能跑能跳能垫步!”我蹦跳了两下,做了两个鬼脸。
“傻样!”拍了我脑袋一下,我爸夹起包,“没事就好。刚才市里来电话下午有检查,爸爸要过去一趟。”
一听这话,我暗自窃喜,听说医院旁的小胡同里刚开了一家煎饼果子摊。5块钱,双蛋双薄脆。想到这,我咽了咽口水赶紧催促,“那别晚了……快点走快点走……”
微微顿了一下,我爸走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随即满脸严肃的警告我,“你拿完药就赶紧回家哈,别在外面乱吃,现在天热,小摊都不卫生,这些可不是胡说,爸爸前几天和他们去检查,那店里阿,脏的阿……”
“行啦行啦,你赶紧走吧。”我推了他一把,我爸有职业病,比如我买只烤鸭,他会说那些是死鸭子,我吃米线,他会说是塑料袋,我吃炸串,他会说是地沟油,反正,只要是没有卫生许可证的,他都会在我耳边絮叨一百八十遍吃了地摊的严重后果。
“爸爸是为了你好……”我爸似乎还想唠叨个一百八十天,可他的电话响起来,见状我拔腿就跑,此时不溜还待何时。
——
人家都说儿女跟父母上辈子是冤家,所以行为习惯喜欢反着来,所以说身为卫生局某科长的女儿,我要是不吃点路边摊那肯定对不起头顶的光环。
但是!!!天有不巧!!!我刚溜到煎饼摊旁就碰到了另外一个瘟神。
灿阳中,他停下车子,拉上手刹,一只眉毛稍稍挑起,那双微微发棕的瞳孔里荡漾起一波高过一波的赤红色海浪。
然后,他拉开车门,在众人疼爱的目光中慢慢走到我的面前,
他说,
“喂!小茉莉?你竟然吃这个,脏死了!!!”
有一种男生,个子高,长得帅,家境殷实,性格逗比。这句话前四分之三似乎昭示着他啥也不做靠脸就能捞得万千宠爱。只可惜,最后那四个字,搞好了叫幽默,搞不好就叫神经病。
“大家好,我爸姓木,我妈姓李,我家门前有棵树,所以我爸就给我起名叫木子枢,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我的名字绕口或者奇怪也可以叫我李枢。”
木子枢是在高一下学期转来我们班的。
从他被老师领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我们班级的女生就开始在下面交头接耳。我顺着她们的声线望过去,刚巧就看到他在讲台上嬉皮笑脸的把上面那段话说了出来。
这段自我介绍,至今为止我都无法找到笑点,但不知怎么,那一天,全班笑成了一窝蜂。而我盯着讲台上的男生,他站在那里,斜挎着背包,眼睛眯一眯,身旁就投下了一片阳光。
“他的眼睛真好看。”
“是啊是啊,笑起来更好看。”我的身旁围绕着窃窃私语,带着女孩们特有的羞涩,交头接耳。
“那么,木子枢同学,你的位置……。”
老师没有在意台下的异样,她扫视一圈后随便指了个位置,只是她的话音还未落定,男生就笑着,指了指我身后的空座。
“老师,我就坐那里吧,我是远视眼,做的太近看不到黑板。”
于是,我们老师也被他的笑容毒害了,她点点头,并且在下一秒万分期待的说道,
“那么,肖茉同学,你就帮忙照顾一下新同学吧。”
在以往的那些言情小说中,但凡太过于亲近大众"qing ren"的女主角,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随着周遭响起的一阵窃窃私语,我压低脑袋,努力将自己的目光钉死在课本上,我跟自己说,肖茉,不要往后看,保持好距离,尽量减少对话的机会。
然而世界那么大,你原本只想安静躲在自己的那个圈里,却偏偏有人非要摆好了姿势挤进你的地盘来。
于是,在我努力想要沉浸在学海中时,我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莫名的喃喃自语。
“hi,小茉莉,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