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高庸指了指诏狱的方向,冲淮安侯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侯爷,您请吧。”

  淮安侯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强行塞到了高庸的怀里,道:“还请高公公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高庸笑道:“咱们同朝为官,理应互相扶持才是。”

  “侯爷放心。”高庸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淮安侯一眼。

  淮安侯当即读懂了高庸眼神中的言外之意,于是松了一口气,一脸郑重的向养心殿的方向磕了几个头,道:“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庸这句话,不仅安了淮安侯的心,还帮他省了一笔钱。

  淮安侯与高庸拱手作别之后,转身向诏狱走去,留下一脸懵逼的贺齐,道:“什么情况?合着每个人都有份儿,就差我一个是吧?”

  高庸刚刚那句话摆明着就是在告诉所有人,皇上并没有真的想要拿淮安侯怎么样,所以你们锦衣卫的人做起事情来最好给我悠着点,若是惹得皇上不高兴,免不得要吃些苦头。

  有了高庸这句话,淮安侯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底,本就对锦衣卫将自己儿子抓回诏狱这件事满腹的怨气,他又怎会再向贺齐使银子呢?

  若是高庸这句话说得再早些,先前那一百两银子估计也省了。

  高庸从厚厚的一沓银票里随便抽出来几张,递给贺齐道:“见者有份儿,拿着吧。”

  贺齐有心拒绝,却又有些不敢,于是只好一脸郁闷的接过银票,道:“多谢高公公。”

  什么叫菩萨般的人物?这就叫菩萨般的人物。

  人家不管是对谁,从来都不差事儿。

  “走了,还得回去向主子复命呢。”高庸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北镇抚司。

  “高公公慢走。”贺齐目送着高庸离开之后,一脸阴沉的怒吼了一声:“来人。”

  十几名正在当值的锦衣卫连忙循声而来,异口同声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贺齐怒不可遏的咬牙切齿,道:“将白天那几个刚刚用过刑的犯人安排到淮安侯父子的隔壁,今儿谁踏马都别想睡觉。”

  “是。”一众锦衣卫当即便行动了起来。

  那两名刚刚对淮安侯用过廷杖的锦衣卫凑到贺齐的身边,皱眉问道:“可是淮安侯太小气的缘故?”

  “岂止是小气,他根本就是个一毛不拔的王八蛋。”贺齐破口大骂道。

  贺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与了二人。

  二人不敢说高庸的不是,于是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淮安侯,二人从怀中掏出银票,当着贺齐的面将银票撕得粉碎,旋即异口同声的说道:“依着高公公的意思,皇上的确没有怪罪淮安侯的意思,但咱们却可以在宋怀仁的身上下一些功夫。”

  “皇上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态度,实在不好办啊。”贺齐摇了摇头,眯眼道:“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会将咱们自己给搭进去。”

  “那宋怀仁根本就是个色厉内荏之徒,刚被关进诏狱时,竟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咱们无需对他动手,只需通过其他犯人来吓一吓他,为大人出口恶气。”

  “善。”贺齐抚掌大笑,道:“就这么办。”

  诏狱里。

  淮安侯穿过忽明忽暗的过道,在一处还算比较明亮的牢房里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的宋怀仁早已没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如今已是披头散发,长袍下摆还湿了一大片。

  淮安侯怒不可遏的让锦衣卫打开牢房大门,一个箭步穿了进去。

  看着泪眼婆娑的宋怀仁,淮安侯真是心疼极了,他伸手为宋怀仁捡去头上的茅草,嗟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宋怀仁张了张嘴,说出的话竟已沙哑到了如同将死的老人一般,这小子愣是将自己的嗓子给哭坏了。

  自从被关进这间牢房里的那一刻起,宋怀仁就一直哭喊个不停,直到彻底说不出话的时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天杀的李安,老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心头只恨。”

  此时的淮安侯早已将自家儿子的过错忘在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在他看来,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李安,一切都是李安的错。

  宋怀仁闻言,连连摇头,又伸手指了指自己,操着沙哑的嗓音道:“此事与李安无关,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是我要调戏李安家中的女眷,方才有此一难。”

  淮安侯闻言一怔,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道:“什么情况?我儿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竟然主动承认错误?这也不是他的一贯风格啊。”淮安侯如是想到。

  “儿子怕了,真的怕了,经此一事,儿子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根本就不是做大纨绔的那块材料,此番出去,儿子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宋怀仁一脸认真的说道。

  淮安侯闻言,当即老泪纵横道:“浪子回头金不换,经此一事之后,我儿终于长大了。”

  正当此时。

  贺齐一行拖着一名刚刚受过刑的犯人来到父子二人的牢房外,结果却看到了令其永生难忘的一幕。

  铁骨铮铮的淮安侯与色厉内荏的宋怀仁抱头痛哭的画面,令贺齐生出一丝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淮安侯眼中流露的是老怀大慰的泪水,而宋怀仁眼中流出的却是浪子回头的悔恨泪水,眼前这一幕倒是看得贺齐有些痴了。

  “大人。”身旁的锦衣卫轻轻地唤了一声,道:“动手吗?”

  “唉,算了吧。”贺齐长叹一声,摇头道:“此情此景甚是难得,我等实在不便打扰,让兄弟们都撤了吧。”

  “是。”锦衣卫应了一声,旋即冲身后的众人摆了摆手,又对被他踩在脚下的那名犯人说道:“今天算是便宜你了。”

  这人常年在诏狱里当差,心思早已不再柔软,即便见了淮安侯父子相拥而泣的画面,内心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波动,他的心早已变得麻木不仁了。

  良久之后。

  淮安侯伸手擦了擦宋怀仁脸上的泪水,道:“我儿不必担心,皇上只想吓一吓你,并没有真的怪罪于你,他老人家让咱们在诏狱里好好的闭门思过,等过几天就放咱们出去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宋怀仁沙哑着说道。

  这时淮安侯看见了在牢房外负手而立的贺齐,他连忙来到贺齐的面前,扒着栏杆,道:“请大人让人取些热水来,为我儿润润嗓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到了贺齐的手里,发自真心的笑道:“经此一事,我儿已经幡然醒悟,这些身外之物,倒也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贺齐默默地接过淮安侯递来的银票,道:“有子万事足,侯爷,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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