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想做咸鱼第38天
这一整天, 江倦一直在喊难受，可只有这一刻，他是真的很难受。</p>
薛放离盯着他看许久, 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望汪总管。</p>
汪总管也没想到江倦的反应会这样大，他握住自己的两只手, 不太敢吭声。</p>
“王爷，你不要看他，”江倦说, “你老交代。”</p>
薛放离笑笑地说：“你不是都知道。”</p>
江倦神色低落, “可我想听你说。”</p>
薛放离口吻平淡, “就是那些，没什好说的。”</p>
不止, 肯不止。</p>
汪总管知道的, 肯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事情，不为人所知。</p>
“有什好难受的？”</p>
薛放离嗓音散漫, “与你说过多少遍, 本王不在乎。”</p>
江倦怔怔地望着他，“王爷，她为什要这样你？”</p>
为什？</p>
记忆中的女人，很少有过平静的时刻, 也很少给过他温情，只有这一次，女人牵住他的手，把他拉进怀里，笑吟吟地说：“我的放离, 娘怀胎十月生下的放离，原来已经长这大。</p>
“这封信，是你与娘的小秘密，谁也不要说，谁也不要提，好不好？”</p>
“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你父皇。”</p>
“那是娘的夫君啊。他来，他要带娘走……”</p>
薛放离阖阖眼帘，平静地说：“她恨本王。”</p>
江倦还想再说什，被派去取画的侍女回来，她恭敬道：“王爷，画取来。”</p>
薛放离颔首，又有几名侍女前，一同将画卷铺开，总共七幅画，有六幅画的是一个女人。</p>
应当是同一个人吧？</p>
江倦努力辨认，丝绢受潮，也有不少虫蛀，受损严重，只能大致看出一个轮廓，可饶是如此，也不掩女人的国色天香。</p>
她是——</p>
“王爷，她是你的母妃吗？”</p>
江倦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p>
难怪弘兴帝让人来取画。</p>
难怪他胡搅蛮缠时王爷推辞不已。</p>
江倦只是想支开王爷，汪总管问清楚怎回事，可是他好像又不小心戳开王爷的伤疤。</p>
“王爷……”</p>
江倦愧疚不已，薛放离却若无事地问他：“不看？”</p>
江倦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好，只好摇摇头，薛放离便把这几幅画像丢给汪总管，淡淡地说：“拿去给父皇。”</p>
汪总管惊喜道：“是。”</p>
顿一下，汪总管又提醒道：“王爷，那儿还漏一幅画呢。”</p>
总共七幅画，还有一幅尚未打开，侍女听忙道：“汪总管，这幅画受损太严重，奴婢怕展开会散，便没有打开。”</p>
汪总管迟疑道：“王爷，这幅画，是您自己留着还是奴才一并带走？”</p>
苍白的手伸出，指尖触画卷，薛放离摩挲几下，淡淡地说：“这一幅画的不是她，留着吧。”</p>
汪总管应下声来，“是。”</p>
江倦低头看看，忍不住问他：“王爷，这一幅画的是什？”</p>
薛放离笑笑，“本王也不太记得。”</p>
不记得，又怎会知道画不是虞美人？</p>
王爷既然愿意留下这一幅画，那就说这幅画肯有什意义的吧？</p>
可惜画受损得太厉害。</p>
江倦想得出神，连汪总管走都没发现，直到下颌被抬起，薛放离垂眼问他：“去散步？”</p>
江倦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算。”</p>
之前他想去，纯粹是好奇王爷以前住的宫殿，可王爷本就没多少美好的回忆，故地重游，他来说应该是一种折磨吧。</p>
何以解忧，唯有睡觉。江倦心情一不好，就会睡个昏天黑地，他觉得王爷现在也可以休息。</p>
“王爷，你睡觉吗？”</p>
“你想睡？”</p>
江倦也没有那想睡觉，不过他想到王爷还挺喜欢抱着他的，就头，“嗯。”</p>
他慢吞吞地说：“这张床我不喜欢，王爷，你抱着我睡好不好？”</p>
江倦太愧疚，也自己戳伤疤的行为耿耿于怀，他不知道要怎办，只好主动开启人形抱枕的业务，再让王爷多抱一个晚。</p>
薛放离眉梢轻抬，自然知道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原因，他本要说什，到底没有开口。</p>
他的那些过去，现在唯一的意义就是用来拿捏少年，让他心疼、让他怜爱，可是他又怕少年太心疼，哄起来也太麻烦。</p>
只要少年不哭，他的那些愧疚与主动，薛放离照单全收，并乐在中。</p>
“好啊。”</p>
没多久，薛放离开腔，他抱起怀中的人，颇为愉悦地笑笑。</p>
与此同时，汪总管也捧着画，回养心殿。</p>
说话，他这一趟来，本没抱多少希望，王爷虞美人的心结有多大，这些年来，简直有目共睹。</p>
“陛下！陛下——！”</p>
汪总管喜悦地步入殿内，正要呈画幅，发现殿内还有一人，他睛一看，连忙行礼，“奴才见过大皇子。”</p>
大皇子薛朝华笑笑，问汪总管：“公公这是给父皇送来什好东，笑得见眉不见眼？”</p>
弘兴帝本在低头饮茶，闻言倏地抬起头，动作之大，茶水都溅在身，他却浑然不顾，“拿到？”</p>
汪总管笑呵呵地回答：“回陛下，拿到，多亏王妃呢。”</p>
王妃？</p>
老五的东？</p>
薛朝华笑容一敛，只觉得晦气不已。</p>
怎又是那个疯子。</p>
弘兴帝手指发颤，语气也急促不已，“快，快呈来给朕看看。”</p>
汪总管依言前，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像。</p>
丝绢存放多年，又因为保管不当，已然风干，成薄而脆的一层，画面泛黄，虫蛀多处，美人面庞也模糊不清，唯有她的风华，一如当年。</p>
弘兴帝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汪总管连忙道：“陛下，画幅受损太严重，您可得轻一。”</p>
经他提醒，弘兴帝动作一顿，到底没舍得抚画卷，只是柔情万千地看着画中之人。</p>
观他神色，画中为何人，薛朝华即不看，也猜得八九不离十。</p>
虞美人，然那个虞美人。</p>
老五的母妃。</p>
薛朝华在心里冷哼一声。</p>
他此次前来，本是受李侍郎所托，为他那被治大不敬、即将处的儿子求情。</p>
李侍郎是他母族的旁支，再加之他与薛放离来不盘，只要能让薛放离不痛快，他就痛快，于情于理，薛朝华都得过来求见弘兴帝。</p>
略一思索，薛朝华道：“父皇，儿臣听说丹青圣手杨柳生昨日进京。他不止画工好，一手丹青技艺出神入化，还擅长修缮古玩。恰好儿臣与人相约，日要去百花园踏青，据说杨柳生也在，要不儿臣带着您这画过去，他要能修复，就让他修复，修复不就重画一幅？”</p>
修复也好，重画也好，只要画中人的音容笑貌可以再清晰一。</p>
弘兴帝缓缓地道：“也好。”</p>
顿一下，思及自己也许久未再出过宫，弘兴帝又道：“日朕与你一同去吧。”</p>
他们父子二人许久未再增进过感情，薛朝华一听，喜不胜收道：“父皇也去？那儿臣这就让人关百花园，日只许——”</p>
“不必，”弘兴帝道，“朕只是去看看，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p>
薛朝华正要劝说，又听弘兴帝汪总管吩咐道：“日把老五跟他的王妃也叫吧。”</p>
汪总管应下声来，“是，陛下。”</p>
薛朝华：“……”</p>
本以为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现在又得与薛放离同行，薛朝华一脸菜色，更觉得晦气。</p>
弘兴帝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提起江倦，又想起自己答应赏赐，笑着道：“老五都把画给朕，朕却是忘他的赏赐。”</p>
他问汪总管：“你说，朕该赏他什？”</p>
汪总管想一下，迟疑道：“陛下，王爷好像没什偏好，不过颇为看重王妃，不然日看看王妃有什喜好？”</p>
“也好。”</p>
弘兴帝头，他挺喜欢江倦的，第一次见面本就印象不错，这一次更觉得有意思，想到江倦在殿的行为，弘兴帝笑着摇摇头，“老五看重他，也是有看重的道理。”</p>
汪总管也感慨道：“王妃真真是个妙人。”</p>
说完，弘兴帝这才想起什，回头问薛朝华：“老大，你来找朕，是有什事？”</p>
薛朝华一僵，他又不傻，当然知道现在不是求情的好时机，毕竟他父皇还在行赏呢，只好勉强地笑道：“没什事，就是过来看看父皇。”</p>
弘兴帝颔首，“你有心。”</p>
翌日。</p>
江倦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一阵说话声吵醒。</p>
“王爷，陛下打算去百花园踏青，让您与王妃也一起来。”</p>
汪总管压低声音，说完，他下意识抬起头。</p>
红木床，雪青色的罗帐悠然垂落，轻纱层层叠叠，却仍是薄透不已，无法完全遮挡床的风光，少年身形模糊，趴伏在一人身，他的长发堆满肩，腰际正搭着一只手。</p>
苍白、劲瘦，好似一伸开，就能紧紧握住这截细瘦的腰，或者说，这只手已然握一宿。</p>
他们亲密的姿态，显然让汪总管误会，他忙不迭低下头，只怕看见什不该看的，接着说：“陛下与大皇子已经准备好，就差您与王妃。”</p>
江倦蹭一下，薛放离垂下眼，江倦没睁开眼，只在有气无力地问：“王爷，怎？”</p>
薛放离：“踏青。”</p>
江倦：“？”</p>
踏什青，有什好踏的，江倦这条咸鱼十分抵触这种大型户外活动，他好郁闷地说：“我不去踏青，我只想睡觉。”</p>
薛放离便淡声道：“你睡吧。”</p>
江倦说自己觉多，是真的很多，而且天赋秉异，他的觉不仅睡不够，还会越睡越多。江倦一听，重新把脸埋进薛放离怀里，他困劲儿还在，又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之际，突然想起一段剧情。</p>
小说里，主角受也有一段关于踏青的剧情。</p>
团宠文除宠，也少不苏。这一段剧情就是主角受去踏青，结果碰闻名天下的丹青圣手杨柳生，这位丹青手，他平生最好美人，也喜欢画美人，所以一碰见主角受，就立刻请求为他作画，至此，主角受的前缀就不止再是京城第一美人，全天下都知晓他的美名。</p>
快乐是主角受的，江倦才不要靠近他的主场。</p>
想着想着，江倦的意识就又散开，陷入香甜的梦乡。</p>
“王爷，您与王妃，不去踏青吗？”</p>
薛放离哄江倦的话，让汪总管听见，他迟疑地说：“陛下总归也是一片好意。”</p>
薛放离确没什兴趣，不过百花园与回王府顺路，去一趟倒也无妨，薛放离淡淡地说：“去吧。”</p>
“那王妃……就让他休息？”</p>
“嗯。”</p>
汪总管还以为他的意思是让王妃留在宫里休息，连忙招呼侍女道：“都长心，看着着王妃，他若是——”</p>
薛放离瞥他一眼，“他也去。”</p>
汪总管：“？”</p>
他一愣，没过多久，汪总管总算懂王爷的让王妃休息，但王妃也去百花园，是怎样进行的。</p>
——王妃让人收拾好，王爷就这抱起他，走出宫殿，坐马车。</p>
头到尾，王妃都躺在王爷怀里，睡得香甜无比，而王爷就这抱着他走一路。</p>
汪总管：“……”</p>
王妃不肯起来，王爷就把他抱来抱去。</p>
王爷这、这也太宠着王妃吧？</p>
他正想着，弘兴帝也看见这一路，江倦都是被抱在怀中，动也没动过一下，便皱下眉，问汪总管：“老五的王妃怎回事？心疾又发作，人昏过去？”</p>
汪总管欲言又止，思来想去，他还是给江倦留一面子，“回陛下，王妃是有那一不舒服。”</p>
不舒服到这一路，都没把他给惊醒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