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想做咸鱼第19天

  管他什么孔雀，薛从筠现在只觉得坐立不安，他硬着头皮说：“五哥，你们看，我先走了啊。”</p>

  薛放离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走什么，一起用膳。”</p>

  薛从筠太怵薛放离了，不笑的时候吓人，笑起来更吓人，薛从筠猛摇头，“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p>

  他这会儿心虚，又怕挨收拾，恨不得拔腿就跑，可薛放离又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只好僵在原地。</p>

  江倦没看出暗潮汹涌，听薛从筠说要走，就很礼貌地与他告别，“路上小心。”</p>

  说完，江倦又问薛从筠：“王爷，现在可以用膳吗？”</p>

  薛放离“嗯”了一声，终于不再看薛从筠，薛从筠松了口气，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扭头就要开溜，结果——</p>

  “日后再不放老实一些，本王多的是时间教你规矩。”</p>

  薛从筠一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歹这次没再被拦，他夹着尾巴就跑，再一次对江倦感激不已。</p>

  他五哥明显没打算轻饶他，结果江倦已经道了别，自己的王妃多少要给面子，他五哥这才高抬贵手放他一马。</p>

  薛从筠忍不住腹谤。</p>

  他只是不小心把人吓到了而已，他五哥倒是好，把人弄得一身伤，今天是手腕，明天是脚，后天不知道又是什么了。</p>

  想到这里，薛从筠更是同情了，他决定修养几天之后再来探望一下江倦，并多送他几样宝贝。</p>

  嫁了他五哥，太惨了。</p>

  何以解忧，唯有宝贝。</p>

  江倦对薛从筠的同情一无所知，他只对庄子上的孔雀好奇不已，所以菜肴一上完，就开始用餐了。</p>

  唯一不好的是，薛放离又把他抱坐在怀里。</p>

  江倦：“……”</p>

  他仰头看薛放离，再一次诚恳地说：“王爷，我可以自己坐的。”</p>

  薛放离只说：“这样方便。”</p>

  江倦：“？”</p>

  方便什么？</p>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兰亭还在往米粥里拌蟹粉，薛放离已经剥好一颗荔枝，要喂给江倦。</p>

  他自己不怎么动筷子，反而很爱看江倦吃东西，更热衷于上手投喂，江倦见他都剥好了，只能张口吃下。</p>

  “好甜。”江倦说。</p>

  “才送来的，”薛放离又摘下一颗，淡淡地说，“张嘴。”</p>

  他还要喂给江倦，这一次，江倦却是接过剥好的荔枝，抬手要给他吃，“你尝一个。”</p>

  果肉洁白晶莹，少年的手指也很白，唯独捏着果肉的指尖是漂亮的粉色，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哪一个更为可口。</p>

  薛放离看了几眼，没有说话，若是高管事在场，势必会出来圆场。</p>

  王爷并不爱甜食，也很少碰甜食。</p>

  可他不在，丫鬟们更是无人敢多言，全然低着头，江倦却一心与他分享，“真的很甜，你尝。”</p>

  片刻后，薛放离当真尝了一口，江倦却无比震惊地望他。</p>

  果肉与江倦的手指，都被咬入了口中。</p>

  牙齿轻碾而过，不疼，就是有点痒，潮湿的气息掠过，烫得江倦手指一跳。</p>

  “王、王爷……”</p>

  “是很甜。”</p>

  薛放离说完，平静地与江倦对视。</p>

  江倦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本来还有点慌张，见状也好了一点，他“哦”了一声，搅起了早已拌匀的蟹粉米粥。</p>

  少年低着头，睫毛也轻轻垂下。也许是他的乖顺，也许是他的气息，薛放离的躁动彻底消散，心绪也彻底归于平静。</p>

  不多时，薛放离又状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本王用别的与你换那只翡翠孔雀，如何？”</p>

  </p>

  “啊？”江倦抬起头，“六皇子给我的孔雀吗？”</p>

  薛放离微笑着颔首，“嗯。”</p>

  江倦拿出翡翠孔雀。这一块翡翠的种水很好，润得好似含着一汪水，颜色虽然多，却不杂乱，又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孔雀开屏时的华美翎羽。</p>

  他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回话，薛放离无声地笑着，目光却越来越危险。</p>

  舍不得吗？</p>

  就这么喜欢？</p>

  “不用换，”江倦摇了摇头，弯弯眼睛说，“王爷想要就拿走吧。”</p>

  话音落下，江倦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过……王爷你体质差，之前碰到你的手好凉，你不要经常玩玉。”</p>

  薛放离一怔。</p>

  “给你。”</p>

  江倦放到他手边，开始喝粥了，他还惦记着活孔雀，也想看真的开屏。</p>

  好半天，薛放离才又说：“你不问本王要做它什么？”</p>

  “为什么要问？”江倦不解地看他，语气认真道，“反正我都会给王爷的。”</p>

  薛放离掀起眼帘，过了很久，他又温和地问：“本王要什么，你都会给？”</p>

  江倦只是一条咸鱼，王爷问他要东西当然得给，他要老实做鱼，“嗯。”</p>

  薛放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桌上的翡翠孔雀，苍白的手指摩挲几下，他触摸着江倦留下的余温。</p>

  少年的毫无保留无疑取悦了他。</p>

  薛放离懒洋洋地掀起唇，颇是愉悦地说：“你想要什么，本王也会给，不必收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p>

  用完膳就该看孔雀了，江倦把手清洗干净，“王爷，我好了。”</p>

  薛放离颔首，用眼神询问高管事。</p>

  ——不久前他才匆忙返回，好悬没找到孔雀。</p>

  高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王爷、王妃这边请。”</p>

  江倦还是不能下地，薛放离便俯身抱起他。尽管不知道孔雀安置在哪里，但肯定不会近就是了，江倦迟疑道：“王爷……”</p>

  “不需要。”</p>

  话还没说完，薛放离已经回答了，江倦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好吧。”</p>

  王爷的自尊心也挺强的。</p>

  薛放离：“……”</p>

  江倦在想什么，简直一目了然，他似笑非笑道：“你抱紧一些。万一途中本王失了力，你跌下去兴许会受伤。”</p>

  江倦“啊”了一声，信以为真，他环着薛放离的手收紧了一点，额头也抵在对方肩上。</p>

  薛放离本意是吓唬他，结果江倦紧张地缩在他怀里，让他抱了满怀，薛放离突然发现这样也不错。</p>

  到了地方，软榻与矮桌被置好，绫罗绸缎铺了一层又一层，足够柔软以后，薛放离抱着江倦落座。</p>

  不远处，三只孔雀在空旷的地方走来走去，倒是没一只开了屏。</p>

  江倦只是看上一眼，矮桌就已经被丫鬟们填满了小食，他才用过膳，自然再吃不下了，可薛放离又给他剥起了荔枝。</p>

  薛放离：“吃。”</p>

  江倦：“……”</p>

  他拼命摇头，“我吃不下了，你自己吃。”</p>

  “不想吃，”薛放离淡淡地说，“倒是看你吃东西，本王觉得很有意思。”</p>

  江倦：“……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p>

  他语气很软，还有点不自知的委屈，薛放离轻笑一声，“不是喜欢吗？”</p>

  江倦绝望地说：“喜欢也不能一直吃。”</p>

  薛放离这才作罢，没有再继续投喂江倦。</p>

  几只孔雀还在场地上走来走去，它们拖着一束尾巴，叫得倒是厉害，可就是不肯开屏。</p>

  江倦还好，知道孔雀开屏本就不是想看就能看见的，薛放离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矮桌，怀里的人不能投喂，孔雀又不开屏，他颇有些不耐烦。</p>

  高管事见状，忙道：“王爷，奴才听说孔雀逗一下也能开屏，这就让人去逗一逗它们？”</p>

  薛放离无所谓，“嗯。”</p>

  江倦犹豫了一下，还是阻拦道：“……不要吧。”</p>

  薛放离望他，“怎么？”</p>

  孔雀开屏，不是为了求偶就是受到了惊吓，江倦小声地说：“它们会被吓到的。”</p>

  薛放离动作一顿，问他：“你不是想看吗？”</p>

  江倦是想看，不过他耐心好，也愿意慢慢等待。江倦说：“嗯，想看，但是它不开屏也没事的。”</p>

  薛放离掀起眼帘望他。</p>

  怎么就忘了，无论少年在自己怀中再怎么乖顺，再怎么柔软，他也生了副菩萨心肠呢。</p>

  善良到几近悲悯，也洁净到好似全无欲念。</p>

  ——他喜欢荔枝，却不会没有节制；他喜欢孔雀，却又不一定要看它们开屏；他喜欢翡翠孔雀，却又可以不问缘由地赠予他。</p>

  他什么都喜欢，他什么也不喜欢。</p>

  薛放离无端觉得烦躁，他倏地掐住了江倦的下颌，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p>

  江倦一怔，“王爷……”</p>

  好干净，太干净了。</p>

  薛放离望入他的眼中，却什么也没说，他漠然地看着江倦，指尖是皮肤细腻的触感，而后微微用力。</p>

  “疼。”</p>

  江倦神色茫然，睫毛也很轻地眨动几下，他感觉得到薛放离在生气，可又不太确定原因。</p>

  是孔雀吗？</p>

  还是他不肯让他再投喂吗？</p>

  可——</p>

  王爷人这样好，不应当会生气。</p>

  江倦还是茫然。他被掐得很疼，可即使这样，江倦也没有发脾气，只是疑惑地问薛放离：“王爷，你怎么了？”</p>

  他什么也不知道。</p>

  或者说——</p>

  他什么也不在乎。</p>

  江倦的懵然不知让薛放离更是烦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倦，突然想起江倦方才说过的话。</p>

  他想要什么，少年都会给。</p>

  那么，他究竟又想要什么呢。</p>

  他想要……</p>

  薛放离双目轻阖，女人的尖叫声却又猝不及防地在脑海中响起。</p>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哈，必有烧手之患！”</p>

  薛放离一顿，倏地站起身。</p>

  繁复的长袍堆叠在地，他收回了手，薛放离垂下眼皮，再没看江倦一眼，只是冷淡地说：“本王还有事，先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