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想做咸鱼第13天
几经辗转，江尚书与江念来到别庄，投出了拜帖。</p>
高管事忙把人请入庒内，又亲自斟了茶，这才客客气气地说：“小的已经让人去请示王妃了，江大人与二公子请稍等片刻。”</p>
江尚书矜持地点头，端起茶杯也没再说什么，倒是江念，他知晓高管事的身份，见高管事还能在这儿待客，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接受现实。</p>
——离王没有出事。</p>
高管事见江念在看自己，笑吟吟地问：“二公子可有吩咐？”</p>
江念先摇了摇头，略一思索，又向高管事打听：“这位大人，王妃怎么会受伤？”</p>
江念满目担忧，神色不似作伪，高管事见状只是笑了笑，语焉不详道：“出了些意外。”</p>
他伺候王爷这么多年，对察言观色颇有心得。这位二公子，面上好似诚恳关切，实际上，这担忧连一分真也没有。</p>
不过……</p>
这位尚书府二公子，不是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吗？</p>
高管事又不动声色地端详他几眼，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可与他们王妃比起来，简直就是欺负人。</p>
天仙和美人，可不就是欺负“人”吗？</p>
高管事缺德归缺德，面上却是不显，而江念听了他的话，犹豫片刻，又问：“……可是因为弟弟不懂事，触怒了王爷？”</p>
离王什么脾性，江念又岂会不知，江尚书一说江倦受了伤，他第一反应就是离王动的手，更何况高管事对此事这般避讳。</p>
上辈子，离王对他也是如此，他险些被这个男人杀死。</p>
江念一顿，又愧疚地说：“弟弟自小在乡下养病，前些日子才被接回京城，许多事情他不懂，绝非有意触怒王爷。”</p>
高管事：“？”</p>
怎么扯到他们王爷身上了？</p>
王妃的伤，可真与王爷无关。</p>
先不说王爷待王妃，本就格外放纵，这次王妃可是救了王爷一命，他们王爷再怎么暴戾，也不会恩将仇报。</p>
高管事无奈道：“二公子多虑了。”</p>
江念只是笑了笑，还是认定了江倦是为离王所伤。</p>
也许离王的结局发生了改变，可一个人的脾性，却是无法更改的，离王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啊。</p>
暴戾、阴鸷、喜怒无常。</p>
上辈子，江念日夜煎熬、胆战心惊。</p>
这辈子，江倦日夜煎熬、胆战心惊。</p>
江念端起茶杯，轻饮一口茶水。</p>
真可怜呢。</p>
通报的下人久久不来，高管事见江尚书已有几分不耐烦之意，便道：“江大人与二公子再坐一坐，小的去看看。”</p>
江尚书晚些时候还有事，他催促道：“快一些。”</p>
结果高管事这一走，却也是一去不回了。</p>
“岂有此理！”</p>
约莫被晾了一个时辰，江尚书再也忍不住了，茶杯“砰”的一声落在桌上，他怒道：“岂有儿子让老子等的理。好心来看他，反倒给我们一个下马威。”</p>
江念也觉得江倦有些过分了，他皱了皱眉，不过还是安抚江尚书：“父亲，别生气，说不定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p>
江尚书冷哼一声，“我看他是翅膀硬了！”</p>
实际上，江倦很无辜，他真的很无辜，晾着江尚书与江念，并不是他的本意。</p>
他天亮了才重新睡过去，下人第一次通报时，江倦都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道：“我想睡觉。”</p>
下人犹豫地望向薛放离，薛放离淡淡道：“让他们候着。”</p>
被吵醒过一次，再睡就没那么安稳了，江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复几次，终于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p>
“有什么事吗？”</p>
江倦隐约记起有人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困倦不已地询问，通宵还没睡好觉，江倦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p>
这会儿高管事也回来候着了，见人醒了，他笑眯眯地说：“江大人与二公子来看您了。”</p>
江倦：“……谁？”</p>
高管事便又重复了一遍，“江大人与二公子，现在正候着您呢。”</p>
那不就是主角受吗？</p>
江倦安静了好一会儿，可怜又无助地拢紧了薄被，他问高管事：“他们等了多久？”</p>
“约莫一个时辰吧。”</p>
江倦：“……”</p>
一个时辰。</p>
他是不是继把人推下湖后，又得罪了一次主角受。</p>
江倦绝望地问：“怎么没有彻底叫醒我？”</p>
高管事瞟了一眼薛放离，江倦见状，奇怪地回过头去。他占了榻，男人便倚在床边翻阅一本古籍，他头也没抬，“没必要。”</p>
好吧。</p>
江倦只好没什么底气地接受现实。</p>
高管事问他：“王妃，现在可要见江大人与二公子？”</p>
江倦点点头，他便去请人过来，兰亭也忙不迭给江倦收拾了一番，好让他见人。</p>
可江倦还是觉得不妥。</p>
他家教颇严，没有坐在床上见人的习惯，江倦低头看看，想套上鞋，起码好好地坐着，结果脚还没落地，已经被人按住了肩。</p>
江倦回过头，薛放离皱眉问他：“你要做什么？”</p>
江倦回答：“坐好呀。”</p>
薛放离：“你不能下地。”</p>
江倦：“我只是坐起来，不算下地吧？”</p>
怎会不算，脚一落地，也要使力，薛放离问他：“你不怕疼？”</p>
“……怕。”</p>
江倦清醒了一点，可他又实在觉得不礼貌，在心里纠结不已，薛放离看他几眼，突然开口问道：“只是想坐起来？”</p>
江倦点头，“嗯。”</p>
薛放离颔首，“本王知道了。”</p>
知道了？</p>
王爷知道什么了？</p>
江倦还在疑惑，薛放离却已经伸手揽住他的腰。下一刻，薛放离落了座，江倦也被抱坐在他怀里。</p>
江倦：“？？？”</p>
他震惊地仰起头。</p>
薛放离与他对视，神色如常道：“你坐起来了。”</p>
江倦茫然地说：“……可是我想自己坐。”</p>
这样抱坐着，比他窝在榻上见人更不礼貌吧！</p>
“脚落地会疼，”薛放离一低下头，怀里人的气息就在他鼻尖萦绕，他阖了阖眼，语气散漫道，“哭了又要哄，麻烦。”</p>
江倦：“我没有……”</p>
“要你哄”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江倦就收了声，他想起昨晚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太疼了，就被薛放离拉进怀里安抚。</p>
江倦只好改口：“这样好麻烦的，你不用管我。”</p>
薛放离睁开眼，笑笑地觑向他，悠悠然道：“不麻烦。王妃救了本王一命，本王知恩图报。”</p>
江倦诚恳道：“我好沉的，坐久了，你会不舒服的。”</p>
“不沉，”薛放离轻轻一笑，颇是光风霁月，“尚可。”</p>
其实还是轻了的。</p>
日后要好好养一养才是。</p>
薛放离漫不经心地想。</p>
不过，把少年抱坐在怀里，感觉倒是不错。</p>
人是软的，味道是甜的。</p>
江倦听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话，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推薛放离。</p>
手忙脚乱中，江倦的手肘不知道撞到了哪里，薛放离轻咳几声，江倦吓了一跳，当即不敢再乱动了。</p>
“你没事吧？”江倦小心翼翼地问。</p>
薛放离本要说没事，却对上他担忧不已的目光。</p>
坐在他怀里，少年本是抗拒不已，此刻整个人都乖顺了下来，不再挣扎。</p>
薛放离垂下眼皮，片刻后，他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大事。”</p>
没什么大事，那就是有事了，江倦一听，紧张地抓住他衣袖，“是不是又咳血了？”</p>
薛放离一怔，没想到江倦还记得咳血，这只是他当时随口一说而已，但薛放离还是语焉不详道：“无碍。”</p>
江倦这下子真的不敢再乱动了，抱就抱吧，他想开了。</p>
不过……</p>
王爷身体是真的不好诶，动不动就咳血。</p>
况且都到咳血这一步了，应该已经蛮严重了，难怪他会说自己时日无多。</p>
江倦思索几秒，决定以后对王爷好一点。</p>
临终关怀，他最行了。</p>
薛放离则望他许久，笑得漫不经心。</p>
小菩萨就是小菩萨啊，心这样软，也这样好拿捏。</p>
江尚书与江念一进入楼阁，看见的就是这一幕。</p>
少年被抱坐在怀里，薛放离姿态散漫，他一只手松松地环在少年腰上，正垂眸与少年说些什么，少年也低着头看摆在面前的果盘。</p>
江念脚步一顿，随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p>
这是离王？</p>
怎么可能？</p>
他怎么会把人抱在在怀里，他怎么会待人这般和颜悦色？</p>
他分明是只恶鬼，有一颗捂不热的心，以践踏他人的真心取乐。</p>
这一瞬间，江念有些呼吸不稳。</p>
上辈子，他怕离王，可是他也一心恋慕着离王。</p>
被指婚之时，江念的内心是欢喜的，他坚信离王再如何暴虐残忍，自己也能软化他，在他身边获得一席之地。</p>
可是不行，现实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p>
成婚前，不论他做什么，这个男人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就连成婚的时候，男人也只是掀起殷红的唇，轻嗤一声。</p>
“这就是京城第一美人？不过如此。”</p>
他恨离王。</p>
他为他拒绝了安平侯，他的尊严却被他狠狠踩在脚下，最后甚至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平侯登基为皇。</p>
江念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痛感让他从上辈子的憎恨中抽离，他勉强唤回几分理智，面无表情地打量薛放离怀里的人。</p>
本事倒是挺大，连离王也能拿下。</p>
对方低着头，看不见脸，江念心中莫名有一个猜想，可随即他又觉得不可能。他那个弟弟，胆小又畏缩，与这人的气质相差甚远。</p>
所以，江倦呢？</p>
他们不是来见江倦的吗？</p>
思索间，江念已经恢复了平静，高管事道：“王爷、王妃，江大人与二公子到了。”</p>
话音刚落，少年听见声音，抬了起头，正好与江念对视，江念又是一怔。</p>
他就是江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