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想做咸鱼第3天

  江倦沉思许久。</p>

  人设相差这么远,他该不会拿了假剧本吧?</p>

  正在思索间,有人步入离王府。他年岁不大,一身锦衣玉袍,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嘴里只顾着嚷嚷道:“放这儿,这几箱东西都放这儿——轻一点,你这个蠢材!”</p>

  待箱子都落了地,他又扭头道:“五哥,父皇遣我来观礼,再顺道把他老人家私下给你添的贺礼一起送来,我是不是来晚了啊?”</p>

  他喊的是五哥,身份也不言而喻。</p>

  六皇子,薛从筠。</p>

  薛放离:“不算太晚。”</p>

  薛从筠嘿嘿一笑,他与薛放离同为皇子,不必行什么礼,但旁人却不行,与他同行的人恭皆敬道:“奴才见过离王。”</p>

  “离王殿下,这是礼单。”</p>

  尖尖细细的嗓音响起,与六皇子薛从筠一起从宫里过来的,还有在圣上跟前伺候的张公公。薛放离扫了眼高管事,高管事忙不迭接过礼单,重新退到一边。</p>

  张公公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阵了然。</p>

  离王并不在意这位新娶的王妃。否则,礼单合该由他拿着才对。</p>

  不过嘛,想也知道。</p>

  张公公笑吟吟地开口:“方才在宫里,陛下还在念叨三公子,今日一见,果真……”</p>

  果真如何,没了下文。</p>

  薛从筠一听,也扭过了头。他与江念走得近,当然知道江念最近出了点事,他念哥就是被这个乡巴佬推、推——</p>

  薛从筠看清江倦的脸,愣住了。</p>

  少年骨肉匀停,乌发松垮垮地垂下来。</p>

  他眉眼之间的颜色,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是不逊于月光与雪色之间的殊色,遑论他的气质极为纯粹,整个人简直不似凡尘俗物,仿若来自瑶池。</p>

  </p>

  薛从筠被惊艳到了,几乎挪不开眼。</p>

  这是江倦?这是那个乡巴佬?</p>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看啊?</p>

  张公公的反应与他如出一辙。他愣了一下,原先准备的客套话没用上,反而情不自禁地夸赞道:“……果真是雪玉堆就、姿容绝艳。”</p>

  这位三公子,怎么与京城之中的传闻,相差这么大?</p>

  他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词——相由心生。原来的江倦,其实底子也好,但他实在太自卑了,见了人几乎不敢抬头,气质也畏畏缩缩,怯懦到了令人生厌的地步,自然不会再有人注意到他的脸。</p>

  现在的江倦,是被家里养得很好的小孩,举手投足自然不复那股小家子气,甚至还有种浑然天成的不出世感,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p>

  薛从筠一个晃神,下意识跟着点头,但他脑袋晃了几下,又猛地回过神来。</p>

  不对啊,他可是来给念哥出头的!</p>

  这乡巴佬再好看,还不是生了副蛇蝎心肠,连他念哥的头发丝都比不上。</p>

  他念哥可是人美心善呢。不像这人,空有一副好皮囊,他们两人,云泥之别。</p>

  想到这里,薛从筠怒气冲冲地瞪视江倦。</p>

  他的目光太不友好了,江倦当然注意到了,不过他认出了这人的身份,也就不意外他怎么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p>

  六皇子可是主角团之一。</p>

  团宠团宠,当然要组团宠爱主角。原文中,六皇子是最小的皇子,颇得圣上宠爱,所以也养成了霸道无比的性子,无论在宫里宫外,都是人嫌狗烦。</p>

  后来他遇到了主角受,在主角受的温柔劝导下,六皇子被感化并收敛了本性,整日念哥长念哥短地跟在主角受屁股后面,成为了主角受的头号小迷弟。</p>

  小迷弟大概是来出头的吧。</p>

  江倦没猜错,薛从筠是特地把这桩差事揽过来的。他瞪够了人,冷哼一声,转头对薛放离道:“五哥,父皇也真是,什么人都往你府上送。”</p>

  薛放离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嗯?”</p>

  放在往常,薛从筠必定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毕竟薛放离发起疯来太可怕了,他从小就怵他,不过现在情况特殊。</p>

  薛从筠得为江念出头,而且他知道这桩婚事,本来薛放离就没松口,会顺利举行,大抵只是给他父皇一个面子而已,所以薛从筠难得有了次底气。</p>

  他愤愤不平道:“前几日,就前几日,这个江倦因为一点小事把念哥——他亲哥哥推进了湖里,念哥受惊又受凉,到现在都还没痊愈。”</p>

  说完,薛从筠看了眼江倦,企图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羞愧之色,结果目光一落到他脸上,薛从筠自己就先恍惚了,忘了他的本意,直到江倦无辜地回望他。</p>

  薛从筠:“?”</p>

  这人在装模作样什么?他凭什么一脸无辜?</p>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p>

  实际上,江倦不仅无辜,他还非常理直气壮。</p>

  把江念推进湖里的是过去的江倦,与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呢。</p>

  薛从筠见状,恼怒不已,不过他多少还是知道分寸的,只对薛放离道:“五哥,他心思这样歹毒,你可得小心一点。”</p>

  说到这里,薛从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长得倒是跟个天仙儿似的,不食人间烟火……”</p>

  话音刚落,不知怎么地,薛放离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薛从筠心里一紧,登时寒毛直竖,差点咬上舌头,他硬着头皮接口道:“要、要我说,五哥,你们这婚事不成也罢,反正父皇也说了,都随你心意。”</p>

  当然,这并非圣上的原话,他的原话是:</p>

  “——到你五哥府上瞧瞧。礼成了,这些就是贺礼,万一没成,你也放机灵点,别惹你五哥生气。”</p>

  知子莫若父,就连当今圣上,也知晓薛放离的脾性,料想这桩婚事成不了,更别提薛从筠了。他赶到之后发觉两人已经拜完堂,别提有多惊诧。</p>

  “都随我心意?”薛放离笑了一声,自然知道这不是原话,但他懒得追究,“本王知道了。”</p>

  薛从筠费了这么大一通口舌,纯粹是在向江倦示威,可听在江倦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p>

  劝分,这是在劝分吧?</p>

  江倦本来不想搭理薛从筠的。毕竟是高贵主角团,他惹不起,可是薛从筠告状就告状,又说什么婚事不成也罢,咸鱼都不能忍。</p>

  江倦幽幽地问:“六皇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毁人婚事,天打雷劈。”</p>

  薛从筠一愣,“没、没有?”</p>

  江倦点点头,“那你现在听说过了。”</p>

  薛从筠:“?”</p>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呐呐地说:“我毁哪桩婚事了?我不过和五哥说你为人,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五哥就该直接把你撵——”</p>

  薛从筠话音一顿,终于明白了。</p>

  他张张嘴,想到天打雷劈,又重新闭上了,可薛从筠哪是吃瘪的人,他不甘示弱道:“不说这个就不说这个,那你把念哥推下湖,这一点我说错了吗?”</p>

  只要薛从筠不劝分,他说什么就什么,江倦恢复了咸鱼本性,敷衍地回答:“嗯嗯,没说错。”</p>

  薛从筠:“……”</p>

  他怎么更气了?</p>

  薛从筠深吸一口气,必须得在江倦身上扳回一局,“既然你承认了,那你道个歉也不过分吧?”</p>

  江倦瞄他一眼,非常能屈能伸地说:“……对不起?”</p>

  他就差把“糊弄”两个字写到脸上,薛从筠要被气死了,“你跟我道什么歉,我是让你跟念哥道歉!”</p>

  怎么都不对,江倦叹口气,慢吞吞地解释:“跟殿下道歉也没错啊。我要是早点知道殿下的胜负欲这么强,你说什么,我就老老实实地听着,不跟你顶嘴。”</p>

  说完,江倦又真心实意地跟他道了一次歉,“对不起。”</p>

  薛从筠:“……”</p>

  薛从筠:“???”</p>

  这乡巴佬在说什么?什么叫他胜负欲强?</p>

  薛从筠气得要跳脚,偏偏对方软乎得跟棉花团似的,他有劲也使不出,憋了一肚子火,“我没有,你少胡说八道!你自己做的事,我只是……”</p>

  张公公见状,轻声劝慰他:“殿下不必在意。奴才听说三公子才被江大人接回京城不久,想必还不大懂京城里的规矩,三公子没有坏心,只不过……”</p>

  他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江倦不懂规矩。</p>

  宫里的人惯会踩高捧低,先不说礼单的处置,薛从筠这番摆明是来找茬,薛放离却没制止,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张公公乐得踩江倦一脚,讨好薛从筠。</p>

  顿了一顿,张公公又道:“说起来,殿下,这大喜的日子,三公子这么一身素淡,是不是不大合适?”</p>

  薛从筠愣了一下,还真是,他心里一喜,趾高气昂地责问江倦:“谁家成婚穿一身素色?”</p>

  江倦:“?”</p>

  这也行?</p>

  “你是不是故意的?”薛从筠借题发挥,“你不知道我五哥身体不好吗?就算婚事仓促,你穿什么颜色不好,非得穿这样一身来讨嫌,晦不晦气?”</p>

  薛从筠一通输出,叭叭叭不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江倦吭声,自觉扳回一局,连番吃瘪的郁气都散去了不少,只觉得浑身舒爽。</p>

  实际上,江倦根本没打算搭理他。</p>

  他好冤,真的好冤。</p>

  这一身是穿书初始外观,他能怎么办?</p>

  天大地大金主最大,江倦顾不上给傻子支教,他在想该怎么跟薛放离解释。</p>

  “……我没想这么多。”</p>

  江倦说着话,手也无意识抓住薛放离衣袖。薛放离垂眸,少年蹙着眉,不大高兴的样子,甚至还有点懊恼,这让他身上少了几分出尘空灵感,眉眼反倒俱是生动。</p>

  而薛放离的衣袖,被他攥出了几道褶皱,衬着浓墨重彩的黑金色,少年的手指显得很白,仿若瓷做的一样。</p>

  像是在委屈,也像是在撒娇。</p>

  薛放离看着他没搭腔。</p>

  薛从筠见他这样,倒吸一口凉气,又立刻捂住嘴。</p>

  怎么有人敢上手抓他五哥?</p>

  是不想要手了还是不想要命了?</p>

  薛从筠烦江倦归烦江倦,也没真想他怎么样,薛从筠想提醒几句,又有点犯怂,反倒是张公公,不怀好意地添了一把火,“三公子,这大喜的日子,您但凡长点心,也不至于——”</p>

  拍完薛从筠的马屁,他又来讨好薛放离了。</p>

  话没说完,薛放离的手落在江倦手腕上,少年从袖中露出来的这一小截,细白、不堪一折。</p>

  果然,他五哥要动手了。</p>

  薛从筠不禁目露怜悯,只见薛放离抓住江倦的手腕,握紧,然后——</p>

  轻轻拿下。</p>

  与此同时,薛放离缓缓开口:“够了。”</p>

  薛从筠:“?”</p>

  想象之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他瞪大了眼睛。</p>

  “今日辛苦你了,”薛放离语气如常地对江倦说,“先回房休息吧。”</p>

  江倦不太想走,他怕六皇子和太监又挑事,尤其是这个太监,坏得很,走了就得背锅了,江倦犹豫道:“我……”</p>

  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薛放离微微一笑,“本王信你。”</p>

  听他这样说,江倦眨了眨眼睛,“真的吗?”</p>

  薛放离“嗯”了一声。</p>

  江倦看他好半天,感觉薛放离不是在哄自己,立马快乐地躺平了,“那好吧。”</p>

  薛放离颔首,唇角还噙着笑,他一个眼神也没给另外两人,只一字一字地吩咐道:“来人,送王妃回房休息。”</p>

  他说的是王妃,不是江倦,更不是三公子,薛从筠眼皮猛地一跳。</p>

  江倦被领着走远,薛放离收回目光,淡淡道:“六弟,你可是忘了本王平生最恨什么?”</p>

  话音一顿,他又望向张公公。薛放离面上还带着笑,他姿态闲散,语气悠然,好似只在与人闲谈,“你们当着本王的面,说本王的人没有规矩?”</p>

  薛放离神色平静道:“好大的胆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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