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再度相逢16
气氛瞬间凝固了,吴婶怒目圆睁,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她急促的呼吸着,xiong部剧烈起伏。
她的样子让我有点发毛,我一咬牙,握紧手机转身向路边走,想离她远点继续给爸爸打电话。
刚走到路边,头发被人从后面一把揪住,我疼的大叫一声,身体向后仰去,跌倒在地上。
吴婶紧紧抓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的捶打着我,嘴里怒喊着:“你想往哪儿跑!你们一家子一个比一个跑的快,今天你跑不了了!”
我被她狠狠揪着头发,身上不断挨着她的拳头,一时竟无法挣脱,我又急又怕,大声叫喊:“你放开我,放开我!”
从这里经过的几个路人立刻围了过来,有个男人喝道:“住手!大白天的就敢动手,你这个女人怎么比男人还凶!”
红姐突然跑过来,她抓住吴婶的手臂喊道:“别打了!你这么大岁数的人欺负小姑娘干什么!”
有个男人快步走上前,和红姐一起将吴婶制服,吴婶终于放开了我。
我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背上处处疼痛,我忍不住嘤嘤哭泣。
“你怎么这么恶毒!你一把年纪了下手怎么这么狠?你没孩子啊?你的孩子被人这样打你愿意啊?”红姐一边气愤的训斥吴婶,一边走到我身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颤巍巍的站着,不住的抹着眼泪。
吴婶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又引来几个围观的人。
有人问道:“这女的哭啥呢?”
有人答道:“不知道么,她把人打了她倒哭起来了……”
红姐满脸厌恶的对吴婶说:“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起来说!”
那个男人也劝道:“您快起来!这么多人看着您,您不嫌难看呀?”
吴婶老泪纵横,哽咽着哭道:“我这张老脸不值钱,我不怕丢人!我闺女现在等着钱开刀,等着我去救她!我不要脸面,我只想要钱!呜呜呜!”
红姐看着我问道:“王雨,你欠她的钱吗?”
我抹着泪点点头。
看着吴婶痛哭流涕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楚。
吴婶家和我家一样,这些年都是靠机械厂微薄的工资维持生计,省吃俭用攒的那点积蓄根本不够应对生活中重大的灾祸。
看吴婶无助凄惨的神情,分明已到了山穷水尽。
我走到吴婶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哽咽着求她:“吴婶,咱们回去吧,回去再商量钱的事儿,我们家不会赖账的,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吴婶抬起头阴冷的看着我:“什么时候还?”
我哽住,想到家里的情况,茫然的说不出话来。
吴婶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我抬手就打,凶狠的程度就好像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红姐和一个男人立刻冲上来拉开她。
红姐挡在中间,吴婶无法靠近我,她伸直手臂指着我,深恶痛绝的吼道:“都是你这个祸害!你怎么没被车撞了啊!燕燕都是被你害的!”
红姐对吴婶厉声喝道:“你再敢动手我就打110了!”
围观的人中有人向吴婶喊话:“这女孩咋把你惹了你把她打来打去的,你就不怕人家父母找你算账?!”
吴婶冲人群嘶吼:“我不怕!我盼着他们来找我,他们欠了我的钱跑的连影儿都没了,我还要找他们算账呢!”
有人接着说:“她父母欠你的钱你应该找她父母啊,大人间的事情牵扯人家孩子干什么!你别欺负老实孩子啊!”
吴婶陡然昂起头瞪大眼睛,冲着说话的人吼道:“她老实?!她要是老实这世上就没老实人了!”她扭头对着我破口大骂:“这就是个骚货!是个烂货!是个破鞋!”
我目瞪口呆,身体僵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唏嘘。这里的住户大部分都是艺术学院的教职工,生活在这个氛围中的人即使素质极差也轻易不会大爆粗口,更何况在这些人中素质极差的人凤毛麟角。
有人反感的说:“太过分了!这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又一个声音响起:“你积点口德吧,这女孩这么年轻,你怎么能这么骂她!”
吴婶昂起头,一只手指着我,对着人群气势汹汹的说:“我没冤枉她!她就是个烂货!她没结婚就跟人乱搞,连孩子都搞出来了,她还不烂?”
人群沸腾了,有人大声的“啊?”了一声。
我肝胆俱裂,浑身颤抖,想跑,想逃,却发现已被围观的人困在中央,我像个被针扎破的气球,体内所有的力气和意志一丝丝离我而去,我双腿无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傻傻的看着地面,忘记了哭泣。
吴婶像得到鼓励般更加肆无忌惮,滔滔不绝:
“你们别看她长的乖巧,我们也被她骗了!我们以为她是个好姑娘,给她介绍了一个在银行上班的对象,那男孩不光自己做领导,他爸爸、姐姐也是银行的领导!这么好的男人摆在她眼前她还要到处鬼混!她不知道跟谁怀了个野种,跑回来还想嫁给这个男孩……谁会要她!!这么个破烂货,给谁谁要?!”
红姐大声制止:“不要胡说八道!说话要有依据,你别污蔑她!”
吴婶冷笑:“我污蔑她?”
吴婶走到我面前,伸出食指用力戳一下我的额头,我像不倒翁一样摇晃了一下。
吴婶凑近我,唾沫喷在我的脸上:“你自己说说,我有没有污蔑你?”
我不言不语,呆呆的坐着,只感觉四周一片黑暗,身体也成了一块寒冰,没有一丝温度。耳旁所有的喧嚣、吵闹都那样遥远,仿佛与我无关。恐惧和痛苦的终极竟是麻木,我麻木了,任凭大家对我或指指点点、或扼腕叹息,也任凭吴婶对我羞辱谩骂。
只是我很迷茫,吴婶来这里是为了要钱,还是为了侮辱我?
红姐不再发出声音,我的沉默也许在她看来代表承认。
吴婶不依不饶,继续戳我的额头,一下比一下狠,我差点倒下去。
吴婶恨恨的说:“老吴瞎了眼,把你这个烂货介绍给孟新,孟新不要你是你罪有应得!像你这种货色,是个男人都不会要你!”
我低下头,头发从面颊两侧垂下,遮住了脸庞。我感觉吴婶的声音很遥远,好像在天边,却又字字清晰的传进耳朵。
“我们家被你害死了!我还指望你跟孟新结了婚孟家就能给燕燕安排个好工作,结果呢?……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人家不光不要你了,连燕燕的工作也不管了!孟新他妈说我们想害他们,硬要把个不三不四的人介绍给他儿子,天地良心啊,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个不三不四的人哟!”
吴婶悲伤的哭道:“可怜我的燕燕啊!她在银行学校上了三年却不能去银行上班,只能在便利店打工,一天到晚起早贪黑!”
吴婶突然扬手扇了我一巴掌,歇斯底里的吼道:“为啥被车撞的不是你!?要不是你燕燕怎么会在便利店上班?怎么会深更半夜才能下班?……呜呜呜,她如果能早点下班,就不会被车撞了,呜呜呜……”
我低着头,开始抽泣,泪水汇聚在鼻尖,滴落到手心。
这一刻,我竟然不恨吴婶,她一哭,我的心就一阵绞痛,我忘了自己的处境,她的痛楚、燕燕的遭遇,令我悲伤不已。
吴婶哭的更加厉害,她边哭边将拳头一下一下砸在我身上。
她哭的没有力气了,拳头砸在身上的感觉一点不疼,心却一下比一下疼。
有个人走到我们身边,一言不发的拉开了吴婶,吴婶哭喊道:“别碰我!”
那人站在我和吴婶之间,一动不动。
人群中有人叹息:“哎!可怜啊,孩子被车撞了……”
有人好心问道:“孩子伤的要不要紧?”
吴婶哭着说:“我闺女脑出血,身上有3处骨折,现在正等着钱做手术,”吴婶突然指着我吼道:“把钱还给我!让你爸马上把钱还给我!你们这一家子白眼狼,恩将仇报啊!呜呜呜!”
“他们欠你多少钱?”站在我和吴婶中间的那人平静的问道。
……
这个声音很熟悉。
……
我机械的转过脸,抬起头……一个熟悉的、修长的身影立于眼前,纵然是背影,我也仅一眼便知道,他是宋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