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四:飞柱
静室门窗皆被封闭,不见日月,李不琢搬运木气,亦同时用来反哺自身,充实内,锻养神魂。
苍知以性命施展的神通十分了得,那些根系竟似与龙池圣柱之间有些许联系,补充木气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李不琢算着脉搏,已过去了十三日,他面前的那片根系才渐有不支之兆。
李不琢不知道十三日过去,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苍知死前层说劫数将至,龙池柱中人都要撤出此城,如此一来,倒是不必担心破关成功后落入上六部众的包围了。
这十三日间,他虽不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偶尔却能感应到静室外有术法波动,似乎有人在破坏这静室,帮他破关。
“若真如苍知所说,大劫将至,外面的消息也该传开了,与我同来的天宫炼气士应该也撤出了龙池柱,就算没撤出去的……又有谁会在这时候帮我?”
李不琢心生疑惑,脑子里先冒出符离的影子,又自个否认了这猜测。且不提他跟符离并没有多深的交情,这十三日里他感应的那道术法波动,至少是黄芽境炼气士出手造成的,符离先天不足,就算入苍梧后得到了天柱之精,也不至于直接从内壮境突破宗师瓶颈。
想不出是谁出手援助,李不琢也没有纠结,这十三日间,他虽被困在此地,却也得了些好处。他从这苍牢神通中收取的木气,比起之前那翡翠树上的白玉果都要旺盛上百倍,眼下,他不光借这些木气让修为进境一日千里,更是以庞大的木气为基,燃起真火煅烧神魂,终于让神魂阴极生阳,诞生了一点纯阳之气。
所谓外阳内阴,于肉身与魂魄亦是同理,魂魄属阴故不能露于体外。但若将魂魄炼出一点纯阳,魂魄便不必只拘泥于肉身桎梏之中,可以夜游日游,而无需借助灵媒。若能更进一步,达到“阴尽阳纯”的地步,便可全无挂碍地遨游天地之间,不过,那是李不琢尚未可触及的境界。
如今将神魂炼出一点纯阳之气,若按浮黎之中道家炼气境界划分,李不琢已是突破黄芽,迈入神游境,修为大有长进。
如此一来,他破关的速度也愈发快速。
……
龙池七层。
李琨霜站在云台之上,罡风裹挟着流云像匹练似的在眼前飞掠。他低头望下脚下,只见整个龙池柱竟已拔地而起,升入半空,地面上到处弥漫着灰白色的雾气,雾气凝聚时,便化作身长百丈的大虫猛兽,在大地之上肆虐奔腾,视野所及之处,已有两座依附龙池柱的城邑被这些雾兽给毁了。
虽看不清细节,但料想地上已是生灵涂炭。但眼下站在空无一人的云台之上,李琨霜却没有丝毫庆幸。因为龙池柱之下,虽然雾兽肆虐,但那些雾兽只是徒具其形的蠢物,能伤到普通人,炼气士却能够应付它们,而这龙池柱上,虽然一时太平无事,却注定是没有生路的死地。
就在十三日前,李不琢入那小院后久久不出,李琨霜与众天宫炼气士探查到院内杀阵已散,便靠近了那静室,却发现那静室已被某种神通禁锢起来,固若金汤,刀劈剑砍乃至于术法都无法破开。
出于同族之情,众人在赵寒知的组织下尝试了一阵,无功而返。符离又坚持留下了众人半刻钟,还是没能打开那禁锢。众人担心落入上六部众的包围,纷纷离去,孰料只是半个时辰过去,整个龙池柱竟拔地而起,缓缓向天上升去。
虽然龙池柱上升的速度起初十分缓慢,一刻钟只上升了半尺,众人有足够时间弃城而逃,但城中亦爆发了极大的恐慌。这时龙池部高层终于让城中无论上六部众还是下民,皆出城去谋求生机,众天宫炼气士也得知了六柱将毁的消息。
当时,李不琢仍被困在静室中,却没人在有心思管他,李琨霜却犹豫了一下,竟一时没有离城。个中因由,或许是认为龙池大乱之时,正是获得机缘的最好时机,又或者是记起了儿时和李不琢的玩闹,又或许是想化解两家的恩怨,再帮李不琢一把也未尝不可……总之,十分复杂。
他又返回苍知住的小院,试图再帮李不琢破关,但结果,他不光拿那静室的封锁没半点办法,在他耽搁的时候,龙池柱上升的速度竟陡然加快,他反应过来,跑到龙池下层时,龙池柱已离地数百丈。
纵使是黄芽境炼气士,从百丈高处跃下,也要粉身碎骨。除非凝练出法相,方能短暂地凌空虚度。如此一来,李琨霜被困在了龙池柱上。
对着脚下凝望了半晌,李琨霜提着剑转身离开云台。他的衣角上沾着些许血迹龙池柱中之人虽已被疏散,却仍有一些顽固之辈不肯离开,誓与圣柱共存亡。这片云台边上,就有两具他手刃的尸体。
一路沿着苍凉的石板路,李琨霜朝龙池下层走去。这小半个月里,他去了传道司、悟心宫、渊典阁等龙池部存放典籍的地方,倒是得到了一些法门传承典籍,还发现了几处龙池柱开裂的洞穴,借龙池柱外泄的生机,固本培元,让修为大有进境,但眼看着苍梧界的天色变得愈发晦暗,偶尔,席卷而过的狂风中那股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息越来越浓,他知道劫数已经临近了,平日孜孜不倦追求的修行进境,此时却没法触动他心中的波澜了。
果然,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成了虚妄。
路过一间荒废的酒馆,李琨霜轻易就找到了被隐藏起来的地窖,想必那店家还惦记着再难过后,他还能回来取回自己的家产。李琨霜对屋里的那些钱物自然视而不见,他随意拍开了十多坛老酒,选了最醇厚的那坛,提在手里。
出酒家后,李琨霜踱着步子,穿街走巷,最终还是走进了那个小院。他搜罗到的上乘法门典籍还有一堆,也没心思读了,这种时候,他最想做的,竟是在这异乡找个熟人对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