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试毒
走进主卧卧房,钟鸣一眼便看到方全此时正手持着一只头颅大小的青铜药鼎,面前则架着正燃烧着的炭炉,方全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里面添着炭火。
钟鸣此时基本可以算是身陷囹圄,阶下囚自是有阶下囚的觉悟,能不说话便不说话,因此只是静静站在此处,只是右手一直未曾离开腰间的横刀刀柄。
许是觉得炭火添得差不多了,方全将手上最后一块木炭扔进了炭炉,把青铜药鼎放在了炭炉上,随后轻轻拍了拍沾着些炭灰的手,抬眼看向钟鸣,开门见山道:
“小子,方才在客栈中,你为何没有中毒?”
钟鸣沉默了一小会儿,知晓接下来的表述会直接决定自己的命运,在心中微微打好了腹稿,这才徐徐道:“前辈,实不相瞒,在下……前些日子方才打破瓶颈,侥幸凝成一副灵骨,这灵骨无甚出奇之处,最大的用处便是有些辟毒之效。”
这说辞并非今日方才想出,而是在步入铁骨境后,钟鸣与李灵犀共同议定的结果——倒不是因为神骨之名有多么地惊世骇俗,事实上即使将无垢琉璃骨的名字公诸天下,只怕也未必有几人识货,反倒是有些与无垢琉璃骨效用表面相似、实际品质却天壤云泥的灵骨,可以算得上有史可考,甚至在此方天地也曾闯下赫赫威名。
“哦?灵骨?”方全一听,果真来了精神,眼睛下意识眯起:“小子,凝结灵骨的资质、功法、机缘,非名山大宗之中的衣钵弟子不可得,你什么来路?”
“在下之前于客栈中倒没有撒谎。”钟鸣苦笑道:“我确实是镖局出身。”
“哪个镖局?”
“咳,礼泉镖局。”
“礼泉镖局?你是赵山泉的弟子?嘿嘿……义薄云天好大的名头,可惜武功却是稀松平常,能教出你这样的武道天才?”方全好像有些不相信,眼中似乎多了几分杀气。
李灵犀此时不可置信的声音却自钟鸣脑海中响了起来:“凝结灵骨在此界都能算得上武道天才了吗?”
“前辈若是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倒是钟鸣颇有些无奈道:“在下可从未接触过毒物药理之学,若非身具辟毒灵骨,如何能够恰巧解了前辈精心研制的血毒?难不成还要我想办法证实一番不成?”
“不必那么麻烦,我自己来试!”
此言方落,方全忽地一抬手,三道银芒一闪而逝,钟鸣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自己左手手腕处不知何时经已然插上了三根银针!而腕节针孔处微微发黑的模样,这银针上显是涂有剧毒!
几乎下一刻,钟鸣自手臂开始陡然浮现出无数细小黑线,这黑线自下而上,以极快速度蔓延了整个左臂,随后又行至左肩肩头,甚至开始向心脏处延伸!
“我这针上所涂之毒名为‘锥心’,此毒腥臭无比、漆黑如墨,于隐蔽之用而言自是下下之选,唯独占了一个‘烈’字,肉体凡胎触之即死,便是铜皮铁骨境界的武夫也挨不过一时三刻,若是此毒行至心房,便是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方全得意道:“你那劳什子灵骨若真有辟毒之效,想必能在这锥心之毒前多挨上那么一时三刻,届时我自然……”
只是方全话音未落,便好似被卡住了喉咙一般,双眼圆瞪:“你,你……”
只见钟鸣身上黑线来得快,去得却更快!那锥心之毒还未能够行至心脏处,竟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被逼得一干二净,最终就连钟鸣手腕处扎着的那三根银针的针孔处都不存丝毫黑色,干净地恍若从未涂过剧毒。
这时钟鸣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感叹道:“好烈的毒!”
钟鸣这话只说到了那个“毒”字,便见方全不知自哪里变出一颗赤褐色丹丸,屈指一弹,劲风所及之处,竟半分不差地叩开了钟鸣牙关,将那枚赤褐色丹丸精准无误地送进了钟鸣嘴中。
“咕嘟……”钟鸣几乎下意识将这赤褐色丹丸咽了下去。
方全死死盯住钟鸣,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细节,缓缓道:“此丹名为‘烂肠丸’,于人体肠胃而言最是剧毒不过之物,寻常武夫,撑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是肠穿肚烂的结局,若无解药,便只能凭借武夫体魄硬抗!不过铁骨境界的体魄自然是不行的,你……”
却见钟鸣咽下丹药后,半晌都没甚么肠穿肚烂的迹象,过了好一会儿,连带着方全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钟鸣方才打了个嗝儿,放了个屁,脸色一红道:“这药确实有些洗胃……”
这下方全彻底闭口不言,只是径直走到了钟鸣跟前,袍袖一甩,霎时间一片金色粉末洋洋洒洒,倒有不少喷在了钟鸣的脸上。
“此毒名为‘入梦散’,中者无知无觉,便是身具血气修为的武夫也能睡上整整三天三夜,乃是蒙汗药中的极品,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连蒙汗药的毒也辟!”
“啊嚏!”钟鸣吸入了不少金色粉末,倒是打了好几个喷嚏,只是丝毫没有倒头便睡的样子。
“呃,前辈……”这方全使了数种得意毒物,竟俱不能对钟鸣起效分毫,钟鸣心中也不由有些犯了嘀咕,生怕面前这位毒道大家恼羞成怒,自己只怕便大大不妙了。
但谁知方全此时却两眼放光,看向钟鸣的眼神暧昧,仿佛在端详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好宝贝儿,好宝贝儿……”方全面带喜色道:“想不到此次广运府之行还有如此意外之喜,嘿嘿……”
“小子,你的运道来了!”
“前辈这话我有点不太懂……”
“我准备收你为徒,将我一身毒道尽数传授于你,你意下如何?”方全倒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道。
“方前辈,在下已有师承,这事只怕不太合适。”钟鸣心下一沉,连忙道。
“没甚么合适不合适的,你改投门墙便是。”方全满不在乎道:“况且你有拒绝的余地吗?”
钟鸣沉默许久,忽然道:“方前辈,不知门外的那两位朋友,是否也是前辈的弟子?”
“怎么?”
“没什么……”钟鸣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好了,师父我要开始调制血毒解药,你先出去罢,明日我们打道回府……”
“前辈不怕我趁着您调配解药的当口偷偷溜走?”
方全认认真真地向青铜药鼎中投入几味药材,闻言抬首一笑,露出一排黄黑相间的烂牙:“你若想逃,大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