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相送
“师兄，你是有多不食人间烟火才能说出这么混帐的话来？”
李灵犀呆了呆，几乎脱口而出：“我确实不用食人间烟火来着……”
一阵尴尬的寂静过后，钟鸣才重重叹了口气：“顿顿吃肉，说起来简单，你给我钱吗？”
“钱？吾辈修行者，哪里缺过那等黄白之物！”李灵犀吃惊道：“你一个铜皮境武者，搞钱的办法应当不少吧？”
“哪有那么容易！我前几天去查过了，礼泉镖局的镖师月例是二两银子，也就是两贯钱、两千文。这肯定是考虑到铜皮境武者本身的赚钱能力才定的这个月例……也就是说，一般铜皮境武者去做其它活计，每个月也差不多就是赚二两银子。”钟鸣摇了摇头：“我爹……龙大年更惨，他一个趟子手，月例才八百文，自己倒是够花了，这三年来加上我这么一张嘴，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二两银子也不少了啊！”李灵犀挠了挠头，又补了一句：“我觉得应该不少了吧？毕竟龙大年每个月八百文，这三年不也过来了？这逢年过节也能吃上几条腊肉。”
“二两银子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不少，甚至绝对可以算得上高薪，只要不是顿顿大鱼大肉，足以供养一家子人还绰绰有余了。”钟鸣摇了摇头：“可对习武之人而言，那就杯水车薪了。”
“现在市面上的肉价，不说别的，一斤猪肉便要三四十文了，若是我每天都要吃一斤肉，这月例便已然去了大半，那穿衣、出行、还有房子的月租，都不管了？况且习武之人往往需要大量血食进补，区区猪肉根本不顶事，得是那种身具铜皮铁骨境界的妖兽之肉才是大补，可妖兽肉又是个什么价格？我都没敢去问！”
“这么一算，确实是……”李灵犀讪笑道：“哈哈，这么一对比，我方才能感受到狄孝行究竟有多有钱了。”
“你在狄府的时候，那吃食……岂止是顿顿有肉！里面怕是少不了妖兽肉这等补益气血的山珍野味。”
“唉，这穷乡僻壤的，确实是比不得我当年的修炼条件。”李灵犀此时也有些发愁了：“想当年，我被收入小说家后，各种天才地宝每天不要钱地往嘴里塞，妖兽肉？那玩意儿狗都不吃！”
“师兄莫要再炫耀当年了，不妨说说我后面的修行之路该怎么走？”钟鸣翻了个白眼，缓缓道。
“嗨呀，小师弟，这你怎么还用得着问我？”李灵犀笑道：“你可是生而知之的转世之人，随随便便在前世记忆中搜罗点赚钱的手段，在这样还处于封建王朝时期的下界搞钱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哪有那么容易！”钟鸣苦笑道：“我上辈子也就是个写书用典都要上网查资料的小说家，真正知道的、能在古代派上用场的赚钱手段估计也就是晒盐了……可我昨日特意去礼泉镖局后厨逛了逛，那里用的可都是雪白雪白的精盐，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了！况且盐铁这样的行当本就是魏国麾下机构直营，我这样的小虾米贸然插手，那必然是要犯忌讳的。”
“那……没别的了？”
“没了！真没了！师兄，有时候我觉得这方世界真的挺邪门！”钟鸣耷拉着脑袋，恹恹道：“明明怎么看都不过是古代封建王朝的模样，可往往生活里却有很多超出、甚至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出现……不说精盐，我这几日花时间搜罗了一下呆在夹沟村的这三年记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河边洗衣服的妇人手里居然人手一块肥皂！不是皂荚，而是接近我前世现代工艺的、货真价实的肥皂！还有足以算得上极度发达的琉璃工艺，连龙大年平日里去沽酒的酒坊，都有不少盛酒用的玻璃瓶！还有《江湖邸报》，以及各种报纸……我前天去买过一份，那印刷技术，怎么也不像是现在这个时代能有的。”
“有时候我也觉得，是不是这一界，或许真有那么几个生而知之的转世之人，已然在我之前来过？”
“可这世间好像没有火器，也仍是封建王朝的模样……我走在街上，确确实实是置身于古代街道的感觉，矛盾么？好像有点，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钟鸣喃喃道：“学堂里学的尽是文绉绉的儒学经典，平日我在狄孝行书房看到的志怪小说却是白话体写就……真是奇哉怪哉！”
“这个世界的矛盾之处且放在一边，你先想办法提升境界才是正道。”李灵犀问道：“当真没别的法子了么？”
“要不，我干回自己的老本行？”钟鸣试探道：“我看那些志怪小说的销量还可以，若是我自己写一些故事投给书局，怎么也能赚点银子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李灵犀叹道：“不过说实话，你前世的小说我看过一些，论及笔力，还是差了许多小说家前辈不止一筹。”
“师兄说笑了，我怎么敢和那些千古流芳的文坛巨匠相提并论？除了高山仰止之外，别无他想了。”钟鸣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大师兄不也说过？他之所以为我求了一份圣人法旨，收我入小说家，主要还是看上了我的术法天资，至于文章上的造诣，不说上界了，光是地球上便不知有多少前辈高人在我之上了。”
“可惜抄书这事乃是咱们小说家的大忌，一旦做了，轻则心境蒙尘、修为停滞不前，重则心魔滋生，身死魂灭……否则你随便抄几本旷世名著，还用得着为几个臭钱发愁？”李灵犀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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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礼泉镖局大门处
“赵老哥，便送到此处吧。”
一身墨袍的墨剑客手扶剑柄，长发披散，对着握住他另一只手的赵山泉洒然笑道：“山高水长，他日仍有再见之日的。”
“贤弟啊，说好的至少住上十天半月的，这才几天啊。”须发已然灰白的赵山泉双手紧紧握住墨剑客的右手，语气颇有些依依不舍：“咱们见一面可不容易。”
“老哥，我本来也确实打算再多住些日子的，可昨日天荡剑派长老燕云歌飞书与我，邀我赴天荡山一唔，燕兄弟与我交情不浅，我也实在不好推脱。”墨剑客略带歉意道：“本想着能够多指点云石几日的。”
“诶，云石那点事情算得什么，能得你几日指点，已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了。”赵山泉转向身后一直恭敬侍立在旁的少年：“云石，还不以大礼谢过你崇叔点拨！”
赵云石倒也十分听话，当即便要下拜。
“唉，使不得！”只是还未跪地，赵云石便觉得有一只虚空大手将自己牢牢定在了原地。
这时墨剑客方才扶住了赵云石，微微笑道：“云石，你资质不错，确实算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可须知天道酬勤，若无下了功夫的苦练，资质再好，也是万万不成的……这几日时间有限，我只能为你将来的武道之路做一个大概梳理，起一个草草的框架，但日后成就如何，却要看你自己了。”
“多谢崇叔这几日的点拨。”赵云石感激道：“云石谨记在心。”
“老哥，时间不早，我该走了。”墨剑客笑道：“等天荡山那边事了，若我没有其它要务，定然再来叨扰一番。”
听了这话，赵山泉脸上的皱纹都随之舒展开来，语重心长道：
“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