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相对
第二日
龙大年微微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让他马上又闭上了眼睛。
昨日在寿宴上着实喝了不少酒，回来时便倒头就睡，没成想今日睡到了日上三竿，脑袋仍是昏昏沉沉。
“唔……”龙大年再一次努力从土炕上坐了起来，揉了揉仍有些微微发胀的脑袋，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什么味道……”龙大年嗅了嗅鼻子：“隔壁李婶在家做什么好吃的？”
他穿上鞋子，循着香味找了过去，出了内屋，却发现香味的源头竟来自自家的灶台！
此时的灶台铁锅中正炖着一锅野菜汤，不知是放了什么特殊香料，平平无奇的野菜汤中竟也散发出如此奇香……灶台下的灶火正旺，里面的木头正噼啪作响，很显然是才换不久的新木。
“李婶来过我家了？”龙大年挠了挠头，有些莫名。
“醒了？”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自院外响了起来。
龙大年循声望去，下一刻却如遭雷击。
只见钟鸣双手抱着一堆柴火慢悠悠踏进了屋内，十分熟练地蹲在了灶台前，将手中的柴火一根根放入灶台内，转头瞥了一眼恍若石化的龙大年，淡淡道：“桌子上有一晚我自己做的醒酒汤，趁热喝了……一会儿该吃午饭了。”
这话说完，只见原本就宿醉未能完全清醒的龙大年身形晃了晃，竟直挺挺晕了过去！
这下轮到钟鸣目瞪口呆了。
——
饭桌上
钟鸣与龙大年相对而坐，两人各自的瓷碗中放着各一个白面馒头，中间则是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野菜汤，汤中的水蒸气慢慢升空，仿佛将两人生生隔开。
不过相比于钟鸣的坦然目光，龙大年却有些目光躲闪、如坐针毡。
咳……
终于还是钟鸣率先打破寂静，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不少疑问，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你……”龙大年张嘴蹦出一个字来，只是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问下去了。
好似知道龙大年心中所想，钟鸣抢先道：“之前我头部受了重伤，因此才看起来呆呆傻傻，这三年幸得你悉心照料，我方才能够慢慢恢复……”
“我其实本名是……钟鸣。”钟鸣顿了顿，继续道：“原本是邱阳城中富户人家，后家中遭了盗匪洗劫，方才流落城外。”
“嗯……”龙大年默然无声，只是点了点头。
“龙叔……”钟鸣叹了口气：“这三年多谢照顾了。”
不知为何，龙大年在听到“龙叔”二字后，脸色竟涨地通红，仿佛心中一颗石头落地，胸中又似被许多石头堵住，竟有三分失落，七分郁结。
“你……你要走么？”憋了不知多久的龙大年竟在此时脱口而出：“可你一个小孩子，此时又能去哪里？”
“灭门大仇，不可不报。”钟鸣低声道：“龙叔，我身上有大秘密，却也有大危险……当日你不顾后患，救我一命，我心中很是感激，可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累得你被我那大敌所害。”
“我不怕！”龙大年急道：“他妈的，老子光棍一条，怕他奶奶的熊？”
“我那大敌可是血丹境界的大高手，你也不怕？”钟鸣心中暗笑，面上却一脸沉重。
“他妈的，血丹境高手我又不是没见过！”龙大年大骂道：“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怕他鸟！”
“那我还能继续住在这里咯？”
“他妈的，自然可以！”龙大年忽然一愣：“你，你不走？”
“哈哈哈！”钟鸣再也忍不住，捧腹笑道：“我自然不走！怎么，养不起我了？”
“这个，自然不是！”龙大年结结巴巴道：“只是……只是……你真不走了？”
“龙叔，有一点我得先跟你说明白。”钟鸣神色又变得郑重：“我本名钟鸣，家里就剩我这么一个人，却没办法继承你龙家香火了。”
“这个……这个自然。”龙大年心中失落，嘴上却说道：“那时……那时本就是胡闹一番，现在你恢复神智，自然便不作数了。”
“不过龙叔你放心，我钟鸣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将来自为你寻得一门好姻缘，自能延续龙家香火。”
“那倒不用！我一个人也挺好的。”龙大年摆了摆手，颇为生无可恋道。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在外人面前咱们仍以父子相称，我仍是那个龙闰年，如何？”
“可以！可以！”原本还有些蔫蔫的龙大年精神一振，连忙道。
“那好，还有一事……”
钟鸣缓缓道……
——
“什么？你要入我礼泉镖局习武？”尹冬雷看着眼前的龙大年和钟鸣，神色诧异。
眼前这个孩子他极有印象，三年前其行镖至邱阳城郊，便是龙大年救下了这孩子，为了镖队的安全考虑，自己还特意给龙大年批了一匹马，让其自行带着这孩子赶回礼泉。
后来尹冬雷也秉承了自己小心谨慎的性子，特意查了这孩子的身世，果然和当月江湖邸报发生的一件大事对上，这才知晓此子竟是当日为柳行锋所灭邱阳豪门之中的一条“漏网之鱼”。
不过由于柳行锋同时惹上了天荡剑派，无奈只得隐居遁世，数年未敢踏足江湖，自然不可能再找上门来……再加上这孩子当时已然痴傻，他只道是钟鸣家中突逢巨变过度惊吓，或是在逃难时伤了脑袋，于是自己也便放下了此事。
想不到三年之后，原本呆傻的少年竟然恢复了神智？
“不错，不知尹镖头可否收留？”钟鸣点了点头，轻声道。
“此事我做不得主，却要禀报一下家师，还请小兄弟稍待。”尹冬雷客气道：“这里的茶点请随便用，不必拘束。”
说罢，看了一眼身旁浑身不自在的龙大年，转身进了内室。
“我说，小师弟，你就这么将自己的底细透了出去？”钟鸣脑海中想起一道声音：“竟连修为也未曾隐藏？”
不错，钟鸣此次前来礼泉镖局，一身铜皮境的血气修为毫无隐藏，就这么自然而然散发出去，倒是十分坦荡。
“师兄，我为何要隐藏修为？”
“三年前柳行锋血洗狄家，许是为了罗老。”李灵犀言道：“咱们如何都想不到，罗老竟是一位隐居在狄家的血丹境高手……虽然被人打碎了血丹，但好歹曾经是——只怕那尹冬雷是将你看成了‘飞鹏神爪’罗希的传人了。”
“不错，我便是要让其以为我是罗老的传人。”岂知钟鸣点了点头，以心声应道。
“这是为何？你也不怕礼泉镖局觊觎飞鹏神爪的家传绝艺？”
钟鸣此时却又摇了摇头。
“若是旁人，或许真会如此，但赵山泉此人，决计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