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把握
当内阁首辅王翱的奏章被朱见深一脚踢得老远的时候,兵部尚书黄启忠最终还是把辽西军进攻的目标选定在了耀州。这个连接辽中平原到复州、盖州地区的关键枢纽上,据细作的可靠探报,耀州只有一些辅兵和女真人的家眷,而且耀州现在的堡垒就是一个驿站扩建起来的,城墙相对低矮,搭人梯就可以攀越。如果面对这样的对手,辽西军还不能有所作为的话,还不如回家种地抱孩子去。</p>
黄启忠面前桌子的地图上还插着些五颜六色的小旗,这些是用来表示附近的女真军分布情况的标示物,可以让黄启忠对军事形势一目了然,黄启忠指着盖州的位置对杨秋迟道:“根据复州之战的情报,盖州一带本有分属女真各个部落七八十个牛录,这两个月以来,我军发现其中五个部落的女真军已经返回辽中,剩下的……”黄启忠把手在地图上虚抓了一把,紧接着就握紧了拳头砸在盖州地区:“只有女真妥罗军团二十个牛录的残兵盘踞在这里,这妥罗军团今年已经连续被孤岛军团打垮了两次,首领妥罗战死。据细作报告,现在率领此军的是充善的四弟褚宴,且还受了伤。杨大人,本官的计划就是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耀州,然后再以雷霆万钧的力量南下,全歼女真妥罗军团,活捉褚宴!”</p>
杨秋迟听得连连点头,情报和战略看起来都很完美,他捻着银白色的长须沉声问道:“部堂大人,你有几分把握?”黄启忠挺直了身躯道:“十足,十足的把握。南关和复州之战,女真军都出现过望风而逃的行为,可见这个妥罗军团已经是女真军中战力最差的。据本官分析,妥罗军团从上到下都完全丧失了和我大明官军对垒的勇气,耀州之战易如反掌,杨大人大可放心。”黄启忠说着就嘿嘿一笑道:“如果不是为了收复盖州,这么烂的一队女真军,本官还懒得去打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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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启忠话里话外的那种啥我其谁的把握让杨秋迟很满意,他只是微笑着提醒了一句:“部堂大人既有如此把握就好,只是不可大意,对辽西军也不能过于信赖啊!”杨秋迟的这句话把黄启忠听得哈哈大笑:“杨大人啊,您多虑了。这次本官以辽西名将韩斌为主将,就是先锋周俊也有万夫不当之勇,无论是韬略还是武功,本官敢说他们不在章程和叶孤城之下。至于此次出动的辽西军,有车炮营、铁骑营、水营,更别说步军。这实力可比孤岛军团大多了,绝对万无一失。”</p>
成化九年九月十日,辽西军副将韩斌正杀牛祭旗,四个野战营随即向三岔河方向出发。一马当先的是熟读兵书,且号称能开十石强弓,挥动丈二马槊的猛将周俊。第一次上战场的周参将直辖车炮营共有战兵五千人,连同辅兵共六千余人,拥有大将军炮八十门,战车四百辆,各式火铳两千余支。随后出发的三个野战营按照额定编制还会有战兵四千人,辅兵近万,大将军炮七十门,火铳千余支,此外还该有两千余艘战船随行。和叶三不谋而合的是,周俊的亲兵都从充军队伍中挑选出来的杀人犯,他们都是第一次出征,但这批前江湖好汉们鼓噪而行,看上去也是煞气*人。</p>
成化九年九月十三日,耀州一队人马有气无力地进了堡门,领头的正是还吊着一只胳膊的褚宴。褚宴得到可靠的消息,叶三驻扎在复州并没有追击而来,可能已经返回孤岛了。看风头,褚宴觉得还有几个月好过的日子,就这样本来还提心吊胆的褚宴就放下心来。褚宴为了他能在耀州安心养伤,他留下五个还比较完整的牛录和半数的无甲辅兵防备盖州,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十五个牛录的残兵返回辽中。褚宴由于受伤,加上身心疲惫,面容已经很憔悴了。路过耀州的时候,手下的亲兵为了讨褚宴的欢心,就恳求褚宴在耀州休息一下,顺便打猎散心。褚宴听后愣了半天神,终于苦笑了一下道:“成你们所请,那就在耀州休息一天吧,我们明天去打猎,好久没有打猎了,真是很怀念的。”褚宴身边的亲兵见主子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也暗自伤心,虽然褚宴脸上是一个苦笑,不过怎么也是复州战役后罕见的笑容啊!</p>
可过了一夜后,在耀州城中一脸忧色的褚宴便召集部将训话,他刚要去打猎的时候就得到了大批明军抵达三岔河的消息。现在他看上去像老了十岁,根本不像是个年轻人,以往的那种活力和勇武似乎都已经离他而去。</p>
“本首领已经派人去盖州搬运妇孺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死守耀州,不然我们妥罗军团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就会落入明军的手里。”褚宴估计一旦耀州失守,以现在妥罗军团的状态绝对无法抵抗优势明军的两面夹击。可想到自己的族人,褚宴缓缓地挥了一下手,脸上厚厚地阴霾下露出了一丝刚毅:“我们一定要死守耀州,让盖州的兵马能够安全地撤回辽阳,我们就死在这里吧。”</p>
此时三岔河的韩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两个水营无数条大船,每条大船上还系着无数条小船,黄启忠给每个营理论上都配备了千条船。但周俊从清晨开始等了一个上午,直到韩斌的中军抵达后,还是没有看见一条船的影子。他们两人不知道铁骑营的邓钰和水营的毕恭偷偷地商量过,要趁这次出兵的机会给韩斌和周俊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别一天到晚趾高气昂,以为得到了黄启忠的信任就可以无所顾忌了。</p>
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了,韩斌总算等来了几条渔船,水营的将领对韩斌行礼后道:“启禀大人,水营的战船都开不过来了,所以毕大人就让卑职搜寻了这几条渔船送来了。”韩斌听后大怒:“为何战船开不过来?”见韩斌眼睛瞪得溜圆,水营将领也不吃他那一套:“回大人话,我们的战船太大了,而这辽河的水太浅,战船开过来就有搁浅的危险。”那个水营将领说得振振有词。韩斌吹胡子瞪眼地道:“那些小船呢?每条战船上不是有很多小船吗?”那个水营将领不慌不忙地道:“回韩大人话,小船太小,离开战船恐怕就会被海浪吹翻,今天海上的风实在太大了。”</p>
韩斌一时间也是瞠目结舌,最后胡乱挥挥手把水营将领赶走,然后指挥士兵用渔船渡河到对岸建立桥头堡,同时命令上万辅兵出动,砍伐树木准备搭建浮桥。黑暗中的耀州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褚宴身披战甲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地喝着酒,他把大铁盾牢牢绑在了受伤快好了的左臂上,褚宴看了看自己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左臂,不禁又叹息了一声。</p>
“首领,您该休息了。”一个亲兵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看见自己的首领已经保持这个样子从清晨等到了晚上,从晚上又等到了黎明前:“天快亮了,首领好歹也要休息一会儿吧。”褚宴苦笑了一下道:“休息?我马上就有的是时间休息了。”说罢又喝了一口酒问道:“明军的浮桥搭建的怎么样了?今天上午明军就会过河了,两万大军啊!但我仍然会拼死抵抗。”</p>
一夜加一个上午,明军强渡了一批大将军炮,周俊也率领一批战兵渡河而去,但浮桥距离搭建好还是遥遥无期,准确地说连搭建浮桥的木料还没有收集够。韩斌郁闷地看了看天色,只好加紧督促那几条渔船往复运送部队。可大将军炮死沉死沉的,加上辅兵本来就都是刚从地里临时招来的农户,他们手忙脚乱地也快不起来。</p>
褚宴确实等累了,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一个重甲护兵蹑手蹑脚地把一件斗篷披在他身上,不成想这个轻轻的动作还是把褚宴惊醒了:“明军来了吗?跟我上!”</p>
“首领,首领,别急。”身边的几个重甲护兵一拥而上,抱住了神志不清的褚宴:“首领,明军还没有搭建好浮桥呢,您别着急,再睡一会儿吧。”</p>
又过了一天,韩斌还在忙碌地组织部队渡河,周俊先在对岸搭了一个营帐休息下来,今天水营传来了更不好的消息,因为风浪太大,没有把握开进辽河,水营已经返航回宁远去了。韩斌当机立断把水营的陆战士兵扣住了,一面加紧督促士兵砍伐树木,争取快点把浮桥搭建起来。(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