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告密

  尚铭在窗外听到戴怀恩的话，也许戴怀恩是对的，尚铭现在虽然无法完全看透当今的政局，但是他相信戴怀恩的眼光和理智。叶三最终真会走向灭亡？但是他又犹豫了很久，他毕竟是前掌印太监牛玉的心腹，而且满腹经纶，多少也能判断出此时的关要，终于还是决定向叶三告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叶三和周太后都覆灭了，以后他尚铭还依靠谁去？说不定还会被戴怀恩给宰了。依附戴怀恩实在让他不敢想，也没有多少安全感。</p>

  夜幕慢慢降临，叶三的轿子仪仗从紫禁城那边回府，他的近侍徐玉英走到轿子旁边，低声对叶三说道：“司礼监尚公公来了。”</p>

  自从上次的刺案发生后，侍卫对叶三的安全更加谨慎，在他的活动范围内，几乎所有人的行踪都有人监视。尚铭向轿子走来，自然逃不出叶三私人卫队的耳目。</p>

  尚铭？他来干什么？要找我吗？叶三对尚铭没多少好感，也没把他当做自己人，他绝不会想到尚铭要向他告密。他早上天还没亮就去了内阁衙门，这时身心都十分疲惫，而且还带回来了一大摞没处理完的奏章。</p>

  “不要管他，回府。”叶三说道。</p>

  不能说尚铭对于叶三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毕竟是司礼监掌印，虽然皇上和太后都听叶三的，可批红还是要经过尚铭的手，只是现在叶三的确没有兴趣要见尚铭。</p>

  见叶三没有停轿的意思，尚铭只好找徐玉英说话。徐玉英在叶府可不得了，人人都怕她，她是叶三很早以前在辽东的旧人，都知道她和叶三有说不清楚的关系，也是叶三的侍卫总管，经常在叶三身边的人，就算府里的夫人们都要给几分面子，更别说府里的下人和丫鬟了，徐玉英随便说句话想收拾谁就收拾谁。尚铭在外面不想被别人看到他找叶三，只有通过徐玉英通知叶三。</p>

  </p>

  叶三在府里接待了尚铭，这还是尚铭第一次来叶府，尚铭跟着徐玉英从花丛中走过，叶三正长身站立在正堂门口等着尚铭。他已经换下官袍，穿着一身薄薄的布衣。在这炎热的夏天，吹吹清凉的晚风，倒是减少了许多疲惫。</p>

  “尚公公别来无恙。”叶三见尚铭来到，便主动打招呼。</p>

  “咱家今日冒昧造访，请叶阁老多担待。”尚铭也微笑着回礼。</p>

  “哦，尚公公造访所为何事？”叶三似笑非笑地问道。尚铭见徐玉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在就只有他和叶三两人。</p>

  “好久没和叶阁老说话了，如今世事险恶，叶阁老就没体察出什么不好吗？”</p>

  叶三摇摇头：“我现在感觉很好。”</p>

  尚铭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心道你都被人算计成什么样子了，还好？只听到叶三又道：“尚公公不明白，大丈夫只有在危险中才能找到价值，如果没有敌人和对手，我恐怕只能每日长吁短叹了。”</p>

  尚铭又冷笑了一下：“叶阁老知不知道现在不仅危险，恐怕要大祸临头了！”</p>

  “大祸临头？”叶三收住疲惫，眉宇间顿时露出一股凌厉的杀气：“我知道，敌人不仅在外部，也在内部，但鹿死谁手还为时尚早！”</p>

  尚铭怔了怔：“叶阁老已经知道了？”</p>

  “知道什么？”叶三神情疑惑，显然并不知道。他知道京师内部有隐藏的敌人十分恨他，时刻都想置他于死地，但是具体是谁、在搞什么阴谋，他并不清楚。</p>

  尚铭犹豫了一下：“咱家说的是戴公公的事儿，戴怀恩和太平侯张瑾密议，要联手控制京师势力，与宪王里应外合……”</p>

  “戴怀恩？”叶三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丝毫倦色，变得十分犀利。太平侯张瑾叶三知道，他祖上是永乐朝第一勇将张玉，他爹是张轨，曾拥立过朱祁镇而立功，被封为世袭太平侯。</p>

  “嗯，叶阁老要小心戴怀恩。”</p>

  叶三沉思了片刻，对尚铭的告密，叶三不怎么相信。要说戴怀恩参与阴谋，的确合情合理，一则他为了自保，投向宪王对他有利。二则王公贵胄们想有什么动作，必须得拉拢戴怀恩，因为他手里握着东大营、净军，还是九门提督，东官厅京营中的宦官。不过叶三并不害怕，他冷笑道：“我早就提放着内部，西大营铁盾营留下五千将士，也不是什么秘密。而锦衣卫在尚公公手里，戴怀恩的东大营和净军恐吓一下官员还行，打仗拼命恐怕不敢恭维，至于西官厅的京营，嘿嘿嘿……”叶三的目光让尚铭身上一阵寒冷：“况且公公说戴怀恩要暗算我，可有证据？”</p>

  “叶阁老认为咱家在说谎？或者挑拨离间？”尚铭神情复杂地看着叶三。叶三冷冷地道：“没有确凿证据，就成天觉得所有人都在整自己，如此心态如何治理国家？戴怀恩的确有动机，但是他不一定会这样做。防范是必须的，但是我不能因为听了几句告密的话就去动他。”</p>

  尚铭在叶三眼里就是一个太监，就算他精明能干，并且执掌司礼监，但他仍然摆脱不了太监的身份。这种身份的人只有依靠皇权才会有人追捧，可现在叶三完全可以左右皇权，所以尚铭的作用就不显得很重要了。一个太监在太平盛世也许可以掀起一点风浪，真遇到大事的时候，叶三要去指望他，不是扯淡吗？所以叶三不可能因为听了他的告密，然后就去收拾戴怀恩。更何况现在京师内外局势复杂，经不起折腾，叶三几乎没有力气再去布局对付戴怀恩这么一个大太监。</p>

  叶三虽然不会完全相信尚铭，他也没法理解尚铭为什么要告密，打戴怀恩的小报告。今天尚铭刚和叶三见面也没有急切的要告密，他是个聪明的人，大概也猜到叶三在大事上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尚铭也是这么思考的，当他把戴怀恩图谋不轨的消息告诉叶三之后，叶三肯定不信，但是叶三最终会发现他说的是实话，进而懊悔错怪了他，那么叶三以后绝对会把他当心腹看待。现在叶三对他的看法会不会发生一些变化呢？这一切尚铭都预算好了。但是当叶三在他面前表明对他不信任时，他心里仍然一阵酸楚、失落。</p>

  “叶阁老，朝廷上下还是要指望你，你一定要多保重啊！”</p>

  叶三从容地说道：“尚公公多虑了，京师尚有精锐，且辽东韩雍的大军临近，我相信戴怀恩的明智。”</p>

  尚铭道：“他们不是马上就要夺取京师，而是要联络宪王北上，里应外合，献出城门。”</p>

  叶三听罢沉默不语，低头沉思。他心道宪王的军队借道河南挥兵向东，攻击凤阳，目标很显然是长江流域。如果戴怀恩真的联络了王公贵族，要和宪王里应外合，那么宪王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此时叶三对尚铭的话也有些将信半疑，叶三沉吟不语，很显然并不相信尚铭这个人，他的将信半疑完全是建立在对局势的理性分析上。</p>

  尚铭心里一片亮堂，非常明白叶三的心思，他从来都是真心对叶三，但是叶三却在怀疑他，让他很受伤，政客或许都是这样的吧？尚铭只有自己安慰自己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