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知府
王恕被贬到扬州做知府还是改不了他的臭毛病，执行叶三的新政，他还是一天一个折子，把他执行新政遇到的困难和发生的一切事情上报给朝廷。别的官员都不敢说实话，只有他什么都说，造成叶三要了解新政的执行情况，只要看看王恕的折子就能了解个大概。</p>
现在大热天的，他又写上了，一边写一边还直嘀咕：“汗多的人就是命苦，老子就是个苦命人啊！”</p>
正在这时，一个书吏急冲冲跑进堂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大人！大事不好了！”</p>
“出了什么事？”王恕忙问道。书吏惨白着脸，抓着一张公文：“驿道八百里急报，兴化县杨家纠集各地豪强地主，聚众万余，攻破兴华县衙，杀官造反了！”</p>
“什么？”王恕震惊异常，伸手道：“快把急报拿过来！”急报上说叛军势如破竹，一天就攻下了兴华县城，挥兵西南，直*高邮，情况十分紧急。王恕仰头顿足叹道：“是本官处置不当，因有此祸。高邮一破，扬州府就在眼前，本官要与府衙共存亡，以尽守土之责！”</p>
面对突发事件，王恕顾不上多想，一边传唤官吏，一边写牌票调遣皂隶到乡里征召快手。就在这时他的幕僚走到了值房，对王恕道：“大人切勿慌张。”说话的是知府王恕从老家带过来的幕僚，姓乔，是他最重要的心腹，在他身边做师爷。乔师爷道：“大人可知杨家为何造反？”王恕道：“无非就是本府没收了他们的田地财产充作税赋，造成冲突频发，最终酿成此祸。”</p>
“非也！”乔师爷沉声道：“杨家地主造反，是狗急跳墙。佃户之间的私斗绝对不可能让其铤而走险杀官造反，真正的原因是月前京师发生刺案，刺客竟然意图刺杀内阁大臣叶阁老。又有种种证据表明，是扬州豪强派出的凶手。这些日子扬州锦衣卫频繁活动，就是在调查杨家于刺案的关系。朝中传来消息，叶阁老下令所有有关刺案的人员一应诛灭九族！杨家这才狗急跳墙。”</p>
王恕愕然道：“扬州地主这么胆大，竟然派刺客去京师？”乔师爷道：“是不是扬州豪强犯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证据显示刺客是扬州府的人，杨家就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事儿算不到大人头上，贼军来势汹汹，扬州兵力不济，依老夫之见，还是赶快发公文到苏州的浙直总督行辕求救，咱们先撤出扬州府避其锋芒。”</p>
王恕正色道：“不行！本官代天子牧一方军民，岂能弃城逃跑？就算战死，本官也要死在公座上！”乔师爷跺脚叹道：“贼军势如洪水，转眼即到扬州，苏州兵马救援不及，大人何苦来哉？就算弃城，届时到京师通融关系，大人还是照样做官。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死守扬州有何用？”</p>
“贼军不过是些土寇而已，有何可惧？让扬州守备救援高邮，堵截贼军，本官坐镇府衙，招募勇士死守城池！”</p>
“大人，扬州参将周文刚刚调到扬州，咱们对此人根本就不了解，周文好像是个秀才，是依靠朝中关系才坐上参将的位置，从来就没有打过仗啊！”</p>
王恕白了乔师爷一眼，老子也没打过仗，如果不是皇上打了败仗，老子多言了几句，能被贬当知府吗？王恕也不便明说：“周参将有功名在身，却投笔从戎，定然有报国之诚。况且本府身为扬州府知府，危难之际必须坐镇府衙稳定人心，高邮又是扬州属县，不能坐视不救。命令周文，即刻点兵救援高邮。”</p>
参将周文接到知府的命令，欣然率领扬州驻军主力五千步骑离开城池向北开进。两日后，有人来报，高邮县城已经被贼军攻破，知县守衙身死。官军将领建议周文回军扬州，拱卫扬州府城。可周文不听，令全军继续挺进，行至运河东岸，两军接敌。周文熟读《孙子兵法》，摆了一个火牛阵，结果用法不对，把风向搞错了，被屁股上冒着烟火，发起疯来的黄牛冲乱了阵营，乱作一团。飞奔而至的贼军轻骑一路砍杀，官军阵营指挥失灵，争相逃窜，一触即溃。当阵营溃散之后，被人在后面追击射杀，损失惨重，官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几百轻骑，仓皇逃回扬州。</p>
知府王恕闻前线大败，震鄂了半天：“周文出兵不过三日，五千兵马就赔光了？”震惊之后，王恕又愤怒异常：“这个周文没有一点军事才能，是怎么混上参将的？”旁边的乔师爷没好气地说道：“老夫早就说过，此人是凭朝中的关系混上来的。现在扬州兵马全部赔光，扬州是没法子守了，大人，咱们赶快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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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恕气得手脚发颤，砰地一拍书案，冷冷地说道：“兴华、高邮两县知县可以为国家杀身成仁，守土到最后一刻，本府堂堂进士知府，岂能软了骨头？来人！将败军之将周文斩首示众！”</p>
知府王恕坚决不走，一面写了官报上报朝廷，一边积极备战。他在衙门里签押了书吏和皂隶的公务以后，便去城中各门巡查防御。走出府衙之后，王恕发现满城混乱，谣言四起。许多百姓收拾了家当，赶着驴车要出城逃难，但是四门戒严，被堵在城门口出不去，城门口一时水泄不通，百姓正对着城楼高喊：“官军全军覆没，知府都跑了，你们把老百姓关在城里送死，有何好处？快开城门！”</p>
看到这里，加上头顶烈日当空，如此天气更让王恕头晕脑胀。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大声喊道：“谁说本官跑了？”旁边的皂隶敲着锣道：“知府大人到！肃静！回避！”老百姓天生怕官，那是千百年来形成的条件发射，听到锣声，纷纷安静下来，让到道路一旁。王恕穿着红色官袍，十分显眼，他大声说道：“本府是堂堂朝廷命官，扬州知府，是百姓的父母官，岂能离开城池半步？再有造谣者，休怪律法无情！来人！开东门，要走的都让他们走，让留下的人和官军一起抗敌，保卫扬州。本府指着苍天起誓，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让贼人踏进扬州城半步！”</p>
守备官兵遂打开了东门，城门洞开，百姓们反倒不走了，大伙的家业都在扬州，谁又愿意离开故土沦为流民？王恕见罢心中安定了许多，他爬上一辆粮车，站在高处，撩起长袖挥着手臂高声说道：“兴华豪强为什么要造反？不就是因为官府要收他们的税吗？朝廷不收税，拿什么保护大明的子民？税从何来？贫苦百姓负担沉重，朱门豪强歌舞升平，大明的天子代上天治理海内，岂能坐视不顾子民的血泪？所以朝廷推出了新政，要收朱门豪强的税，要减轻贫苦百姓的负担。兴华豪强只顾私利，就以甲兵抗拒正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必定会遭到天谴，我们扬州官民有何畏惧！”</p>
知府是扬州的核心，王恕的积极态度立刻赢得了百姓的支持，人群中纷纷喊道：“保卫扬州！保卫故土！”（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