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引盲
荒野里，风拂草动，不知名的小动物在草中穿梭，带起的细碎声响，充斥着叶三的耳膜。他非常小心非常迟缓地下了一片小坡，树叶的摇晃声显示前面该有一片树林。因为树叶的簌簌声颇为密集，叶三判断，应该不是一棵或两棵所汇集的声响。叶三茫然凝视着前方，把盛寅抗在了肩头，高一脚低一脚地朝有树林的方向走去。他现在还没有时间弄醒盛寅，只有到林子里，找到能够遮掩一时的地方再说。</p>
林木的气息是新鲜芬芳的，而且有一股阴寒的感觉，用手摸着粗糙的树皮向里行进，叶三感觉到这片林子不会太稀疏，同时也记起，这片树林是在山后，方向和伯爵府正好相反，也就是说叶三离伯爵府越来越远了，这也正是追兵没有及时追上他的原因。</p>
叶三喘吸了几口气，把盛寅放在了一棵树下，摸到盛寅的脸，拇指掐在了人中上。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盛寅从昏迷中转醒。叶三目前的处境非常危险，他没有办法一路摸回伯爵府，背后的追兵在扩大范围搜索，他再三斟酌，唯一能离开此地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找一个引盲人，给他指引道路，而这个人就是大郎中——盛寅。有了引盲人，在这陌生险恶的地形里，四面危机四伏，能靠盛寅引盲，逃生的希望就大增。如能创造奇迹，还要靠自己的信心，毅力和勇气。</p>
一阵咳嗽声传出：“爵爷，我们逃出来了？啊？”盛寅醒来，看见叶三蹲在身边看着他。</p>
“正在逃。大郎中，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还能复明吗？”</p>
“爵爷，能够复明的，相信我。他们威*我给你下毒，我没办法，只有把毒药减量，可还是会影响四肢的移动，并且中毒的人会有短暂的失明，复明的时间看这人的体能如何，也许一天，也许三五天不等。”</p>
“那就好，在我失明的时间里，大郎中能帮我个忙吗？”</p>
“爵爷这时候还说客气话？都是我连累伤害了你，能帮忙的，你就说吧，我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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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见路，大郎中帮我引盲，可以吗？我要杀回伯爵府。”</p>
“引盲倒是可以，可我不会武功，厮杀起来会是你的累赘。”听叶三要杀回伯爵府，盛寅又害怕了。</p>
“别的大郎中不用担心，只要利用你的眼睛帮我引盲，指引我走出山林，回到伯爵府。大郎中会不会武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得见，有了你的指引，我脱困的希望比自己摸索回去大多了。”</p>
“爵爷，引盲指路我都可以，要是遇上他们，我该如何？”</p>
“我不能肯定有你的引领会躲过他们的搜寻，也不知道何时何地他们会出现，我只能竭力保护你，我敢保证你毫发无伤。”</p>
盛寅的手握紧了，脸上沾着泥土的肌肉在跳动，表情古怪，他的心绪异常复杂。现在他要一走了之，说不定能成功地逃脱，如果再替叶三引盲杀回去，那么他的性命又岌岌可危了。面临死亡的选择，盛寅说不出的害怕，恐惧，无所适从。在他大半生行医救人的岁月里，还没有尝试过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人。</p>
盛寅咀嚼了一番生死抉择的滋味后，猛一点头：“行，爵爷，我帮你引盲指路。”</p>
“你考虑清楚了？大郎中，现在后悔还来得及。”</p>
“什么话？爵爷，你这般光景都是我害得，我要一走了之，还算人吗？”</p>
天空已是漆黑的一团，笼罩着周遭的景物，风吹得树梢草丛不停地发出声响。盛寅走在前头，叶三跟在他身后，妖刀插在刀鞘内，盛寅抓着鞘头，叶三握着刀柄，就像替盲人引路一样，在黑暗的旷野中向前摸索。这光景确实十分尴尬又可笑，叶三也知道眼前没有更好的恰当法子，他想脱困就不能讲究面子，一个在险恶环境下的逃生者，哪还能再讲究潇洒风范，但愿这窘迫的形象不要被对手看见。</p>
走在黑暗的草丛中，盛寅被一样东西绊了一个趔趄。</p>
“怎么回事？”叶三谨慎地问道。</p>
“好像是遇到猎人下的捕兽套子了。”</p>
“哦？找找看，机关在哪里？”</p>
盛寅顺着磕绊他的一根皮索，找到了一把斧头，和一个没来得及装好的捕兽夹子，好像是在安装的时候，少了什么物件，回头去找了。</p>
“都带上，可能会有用。”</p>
盛寅把钢齿捕兽夹子用皮索捆好，搭在了肩头，又重新上路。两人一前一后闷不吭声地在黑暗中前行。他们的脚步缓慢，尽量不碰触周围的树枝发出声响。突然，前方发出一声铁石的撞击声，叶三迅速趴在了草丛中。可盛寅没有叶三的身手，还是被暗中的人看见了。</p>
“什么人？站住！”</p>
盛寅吓得一哆嗦，险些坐倒在地：“坏了，爵爷，我们被发现了。”</p>
“你站着别动，万事有我，不要惊慌，引他们过来。”</p>
此时，急促的呼吸声，低声的交谈声由远而近。黑暗中，几条人影往这边包抄过来，一个个并不急迫，他们脚下轻松沉稳，看到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惊恐的样子，使他们放松了警惕。</p>
“是盛寅，找到盛寅了。盛寅，叶三在哪里？”六条黑影快速地围了上来。</p>
“叶三……叶三死了，就在那边。”盛寅抬起手臂胡乱地指点了一番，吓得脖子僵硬，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p>
六人扫视了周围的一切，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一起围上来抓捕盛寅。就在这时，仿佛自黑暗的夜色里闪耀起一抹炫目的电光，光芒冷寒，非常快速，瞬间凝结成一道异彩，分射出锐利的线条，当六人察觉时，一切都晚了。</p>
一条黑影嚎叫着，一个跟头摔了出去，他的脖子连带左面颊直到眉梢，被削去了一半。另一个更惨，在他急切应变的瞬息间，握刀的左手齐腕斩断，前挺的肚子被开膛。妖刀的锋刃扬起了一串血珠子，异彩蓬散又插入了一人的肚腹，叶三在翻滚中自肚腹中拔出妖刀，扬起两道寒芒，切开了两人的脖腔动脉。剩下的一人，像失了魂一样拔脚狂奔，才跑出几步，叶三的身形从地上撑起，寒光一闪，一颗人头往前滚动，无头的身躯怪诞地又奔出几丈才扑倒。</p>
叶三妖刀回鞘，冷漠地站在盛寅身旁，从出手到结束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终结了六条鲜活的生命。叶三的双眼僵硬凝固，眼珠没有转动，注视着前方，眼帘更是不眨一下。盛寅傻了，呆立在尸堆中，他不敢相信方才看到的一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武功？是搏杀？是技击？还是乱马军中杀人的手段？怎么和想象中的格斗完全是两码事？刀兵相撞，喊杀阵阵，你来我往，扑腾搏斗，总有斗力的表现，让人看了兴奋。可刚才是怎么回事？光华纵横的片刻，六条汉子居然连哼都没哼出几声便横尸就地。他没看清刀锋切肉的情形，也没看见挥刀的姿势，对方简直成了训练军兵的稻草人，眨一下眼就出现了现在的结果。更不可思议的是，造成这样结果的竟是一位目不能视的瞎子。</p>
盛寅战战兢兢地开口了：“爵爷，我终于明白万岁爷不敢用你的原因了，你太强了，在你身边，皇上都要受到威慑。”</p>
“大郎中啊！你看得很明白，我叶三不是做官的料，在怎么拼命都会被人防备着，只有一片空旷的天地才能独善其身。”</p>
“怪不得这次皇帝的死把你也牵扯进来了，如果你能低调一点，无能一点，怎么会连累到你？”</p>
“不说也罢。”叶三向前一点，递过鞘头，低声道：“大郎中，我们不能在这里延误时间。他们很快就会闻声赶到，那时，可没刚才的便宜可占了。”</p>
盛寅伸手握住刀鞘，他也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怕，太可怕了，我跟随永乐爷北征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说完，快步离去。</p>
“大朗中见过的两军对阵和现在挖空心思的仇杀完全是两码事，两军阵前，你不会见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何况又是在皇上身边。”</p>
“不错，比如今晚，我就不相信亲眼看见这场神乎其技的屠杀，爵爷，先前那等光景，我这辈子是不愿看到第二回了。”</p>
“嘘”叶三在后面拉住了盛寅，屏息侧耳静听。盛寅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肌肤起了鸡皮疙瘩，心底一个劲地冒凉气。叶三木然的眼瞳转动着：“有人来了，约摸十几个人，步履很快，大朗中，看一看周围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p>
盛寅往四周地势打量了一阵：“爵爷，前面好像有个土岗，到上面也许能藏身。”</p>
“哦，翻过土岗，离伯爵府就近了，我很久没有回去，府里的人也会出来找我的。”</p>
“爵爷，这次他们有准备了，我们怎么办啊！”</p>
叶三嘴角荡起一丝冷笑：“对我来说，他们有无准备都是一样，横竖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p>
“爵爷，你可能听错了，我望过去都是乌黑一片，没有人影啊！”</p>
“大朗中，我没听错，刚才顺风的方向有急促呼吸的声音还有树木枝条翻动的声音，还有低语声。”</p>
“他们人多，如何是好？”</p>
“我正在想办法消灭他们。”</p>
盛寅一哆嗦：“又要开杀戒吗？我是不敢再看了。”</p>
“我是不会向他们跪地求饶的。”</p>
盛寅不吭声了，叶三靠在一棵矮树上也没作声，他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大朗中，土岗上有没有树林？”</p>
盛寅往上望了一下：“好像有树林，不是很密。”</p>
“好，我指点你下捕兽的钢夹，你可能办到？”</p>
“还可以，看样子不是很复杂。”</p>
“快走，我们上土岗下钢夹捕兽。”</p>
盛寅没敢多啰嗦，打起精神头，引着叶三朝土岗上爬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