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娇客
小年那日，宫里的旨意总算下来了。</p>
果然和端妍说的一样，皇后娘娘邀请京中所有的宗室、勋爵、官员女眷们正月十五那日入宫赴宴，当无诰命者不在此列。而当大家听说要带着未婚的姑娘们一起入宫时，整个京城顿时沸腾了……</p>
所有的绸缎庄、裁缝铺、金银楼都被各家女眷们挤爆了头。</p>
宫宴啊！</p>
对于许多人而言，也许就是一辈子一次的事情。能不让人激动么？更何况，“选秀”的消息一出，那些想把女儿塞进后宫的人家就更加兴奋了。即使他们平时再节俭、再吝啬，这时也拿出了最大的魄力，毫不犹豫的把家里的余钱都往女儿的身上砸。</p>
而那些本来就门庭高贵的宗室与勋爵女眷们，虽然不缺衣裳首饰，可也鼓足了劲儿要在宫宴上出出风头，来个艳压群芳。因此，她们对于缝制新衣和打新首饰也并不含糊，只选贵的，不买对的……</p>
只看这京城里的一片繁荣，根本就难以想象，大明的财库里头根本没多少银两……朝廷穷，豪门富，怪不得朱毓昇要想法子给朝廷捞钱了。</p>
过年前，芳菲就接到了宫里派人送来的宫宴请帖。连春雨这跟着芳菲见多了世面的，都忍不住一阵激动。夫人要进宫了呢！</p>
而被确定下来一起跟着芳菲进宫的碧青、碧桃两个更是欢喜得不行，为这，她们分别还得了芳菲赏的两套新衣，还有各自的一套银头面。别的丫头们都羡慕坏了，缠着碧青碧桃两个，要她们到那天仔仔细细把皇宫里的情形看个清楚，回来好跟她们说说。</p>
芳菲见丫鬟们兴奋的样子，只觉得好笑。</p>
是呢，皇宫对于这年代的人们来说，是无上神秘的存在，有机会能进去当然会让她们欢欣雀跃。</p>
但对芳菲来说，皇宫……那是上辈子花点小钱就能直接走进去旅游的地方，里头全是熙熙攘攘的游客，毫无神秘感可言。</p>
即使是这辈子，她也是在皇宫里住过的。还好死不死的遇上了宫变，真是太有“运气”了。</p>
总之，芳菲对于能够进宫赴宴这件在别人看起来很体面的事，完全不起劲。看在下人们眼里，只觉得“不愧是夫人，不像我们这样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她们却不知道，芳菲还想着要是能推了这宫宴就好了呢。</p>
也不知道那天会不会遇到朱毓昇，她真是不太敢面对他。</p>
不过，这么盛大的宴会，真要无故推掉宫里的邀约，会不会上皇后的黑名单啊……算了，到那天老老实实呆着，埋头吃东西好了，尽量装透明吧……</p>
为此，芳菲是根本没打算要做新衣，打新首饰。</p>
碧青有天替芳菲整理过年时要见客穿的衣裳，特地问芳菲准备留哪一套入宫赴宴。芳菲随意朝平摊在床上的那些衣裙看了几眼，指了一套杏色的让碧青收起来，惹得碧青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夫人……这是不是太素净了点？”</p>
杏色偏淡，一般人穿着也不好看，只有芳菲这种肤色透白的美人才衬得出。不过这套衣裳没什么绣花与装饰，太过简单了……穿到宫里去，是不是太失礼了？也让人小看了陆家。</p>
碧青婉转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芳菲也不是那种一意孤行的，想了想觉得碧青说得有理，过分的低调有时反而引人注目啊。</p>
“嗯，那就换一套。今年新作的那身茜红的冬衣不是还没上身么？就穿它了。”</p>
料想那天肯定人人穿着花团锦簇的，她还是别玩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格调了，索性把自己装成一片叶子混入树林之中，这样比较保险。</p>
碧青这丫头，还真是有点大丫头的样子了。以前在芳菲面前，她是排在碧荷下头的，碧荷嫁人了才到她升上来。</p>
芳菲以前一直觉得碧青忠诚有余，精明不足，怕是难当重任。现在看来，碧青还是可堪造就的，起码能够在善尽职守的基础上，对主人提出自己的意见与看法……算是有进步了。</p>
现在芳菲手里能用的人，比起几年前，稍微多了一些。管事里有涂七和陆砚，都是挺周全的人。另外有跟着她最久的春雨替她笼络着涂七，还有碧荷替她鞭策着陆砚，这两对夫妻帮着她把这家内外操持得不错。</p>
说起来，碧青都要十八了……唉，才调教好用得顺手点儿，又要把人给嫁出去了。真烦恼啊……</p>
这烦恼也不过是像清晨时分，荷叶上的露珠儿一般，一滚动就过去了，并没让芳菲真正放在心上。</p>
作为陆家的当家主母，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越是靠近过年，要料理的琐事就越多，饶是有几个得力臂助帮忙，芳菲还是累得够呛。碧荷又快生产了，芳菲哪里肯让她出来做事，吩咐陆砚让小丫头盯紧了她，只准她在家里休养。</p>
过年前的最后两天，芳菲才算闲了下来。</p>
各种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该送年礼的也都送了。剩下这两天，就是各家忙活自家过年了……陆家人口少，反而成了优势，不需要芳菲顾及太多。</p>
“夫人，前院来了客人。”</p>
正当芳菲以为自己总算能歇歇的时候，却听小双来报说家里来客人了。</p>
“客人？是女客？”</p>
芳菲真有些惊讶，后天就是除夕了，除了亲戚之外，还会有人上门拜访？</p>
小双禀报芳菲说——接待客人的丫头传话说，来者是位年轻的小姐，听口音不像京都人士。芳菲疑惑地从小双手里把来人的拜帖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嚯”地站了起来。</p>
她也不让人替她再更衣整装，就穿着家常的衣裙走了出去。一屋子的丫头都呆住了，夫人这样反应，难道来的那位小姐大有来头？</p>
碧青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抓了一件大披风就赶出去给芳菲披上，怕芳菲冷着了。碧桃也赶紧抓起芳菲放在炕上的手炉跟了出来。</p>
芳菲顾不得系上披风带子，一手把披风前襟拉紧，一手接过碧桃送来的手炉，脚下可没半点停下来的意思。</p>
原来是她……她竟然来了京城！</p>
院子里扫雪做事的下人们都停了下来，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情景。素来稳重的夫人飞快地往外院走去，碧青碧桃小双几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行人看着行色匆匆，像是要赶着去做什么大事似的。</p>
“这位小姐到底是哪位啊……”</p>
人人心里都在猜测着，这到底是哪路神仙。</p>
芳菲一路踩着乱琼碎玉，匆忙赶到了外院小花厅，刚刚踏进厅里，便听得一声充满了惊喜的娇呼：“芳菲姐姐！”</p>
一个身形窈窕的白衣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小花厅之中，笑语盈盈，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气息。</p>
“明媗！”</p>
芳菲想不到几年不见，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p>
来者正是芳菲当年在西南道鹿城时结识的小友，蔡家的七小姐蔡明媗。</p>
当时陆寒任职鹿城府学学政，明媗的父亲是鹿城下属县城的同知。明媗被开水烫伤，毁容几乎已成定局，是芳菲极力将她治好的。</p>
“来，快让我看看，你这孩子都长得比我还高了！”</p>
芳菲与明媗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在芳菲心里，却是将明媗当成小妹妹来看待的。明媗同样敬爱着芳菲，俩人在鹿城时好得不得了。</p>
当日芳菲仓促之下离开鹿城，远赴京城为丈夫脱难而奔波，从此竟没有再回过西南。自然，也没能与明媗正式道别。</p>
没想到一别数年，明媗却在京城出现了，真是世事难料！</p>
“姐姐，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p>
明媗嘟起嘴儿撒娇，这下子看起来反而露出了些稚气。芳菲算算日子，她刚怀柳儿的时候，明媗已经十岁了。现在柳儿四岁……</p>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今年就要及笄了吧？”</p>
明媗笑嘻嘻地说：“已经行过及笄礼啦！”</p>
芳菲很明白小孩子这种“拼命否定自己是个孩子，想要别人把自己当成大人来看待”的心理。她拉着明媗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是呢，我们明媗是大姑娘了！不知不觉，姐姐都要老了。”</p>
“哪有！姐姐永远不会老的。”</p>
“看，才说你不是孩子，又说孩子话了。”芳菲呵呵笑道：“哪里有不会老的人？神仙么？”</p>
“在我心里，姐姐就是仙女。”明媗很认真的说：“若是没有遇到姐姐，明媗早就不是现在的明媗了。爹娘常说，芳菲姐姐是明媗的大恩人，明媗可是记着姐姐对我的大恩呢。”</p>
她这话也不算夸张。那时候如果没有芳菲帮她治疗，她的脸和脖子肯定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的了。</p>
听她这么一说，芳菲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忙朝明媗脸上原来有伤口的地方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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