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满月

  柳儿快满月的时候，该不该办满月酒，使得夫妻俩产生了少有的分歧。</p>

  按照芳菲的观点，那是肯定不用办的。才一个月大的小婴儿，放到无比嘈杂的酒席会场里，指不准会受惊生病的。她才不想把孩子给一群不相干的人看来看去呢！</p>

  陆寒以前也不在意这些旧俗。问题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是什么身份？</p>

  这个月以来，不少同僚都知道他有添丁之喜，早早就跟他预定了要来喝这杯满月酒了。他本来也不是非要办这满月酒……但是想到可以趁机和新来府学的一群属下聊一聊，多交往一下增进了解，便决定要办酒宴。</p>

  “相公……你就不怕孩子惊了风？”</p>

  芳菲很不赞同的看着陆寒。</p>

  陆寒有些为难的说：“我已经跟他们说了……”</p>

  芳菲便不再说话，抱着柳儿转过身去，脸上颇有不满之色。</p>

  这是芳菲产后和陆寒第一回见面，本来该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但是为了办不办满月酒这个问题，芳菲却和陆寒怄起了气。</p>

  屋里的丫鬟奶娘早就避开了，只剩下夫妻俩抱着孩子在说话。</p>

  她也不是不知道陆寒的苦处……要是以前，她一定很乐意替陆寒操办各种酒席宴会，把场面照顾得妥妥当当的。</p>

  但现在当了母亲，她第一个考虑到的却是孩子的健康问题。</p>

  理智与情感在芳菲的脑中不住纠结，她感到心情一阵烦闷，索性不开口讲话。免得冲口而出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坏了夫妻感情，岂不是更难办了。</p>

  陆寒坐到芳菲身边，没有接着方才的话题往下说，只是一个劲的逗弄着柳儿。</p>

  柳儿还没满月，不大会笑，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的父亲。</p>

  说起来，柳儿的相貌，三分像陆寒，倒有七分像芳菲。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嘴型，都像到了极点，让陆寒越看越爱。</p>

  “啊咕，啊咕……”陆寒学着童声逗着孩子，芳菲听了半天忍不住了：“你学得一点都不像！”</p>

  陆寒见芳菲总算肯和他说话了，赶紧谄媚的笑着说：“我笨，你教我呗。”</p>

  “……懒得理你。”芳菲撇了撇嘴，对柳儿说：“咱们玩，不理你那笨爹爹。”</p>

  “嘿嘿，怎么能不理呢……”陆寒趁机张开双臂把芳菲和柳儿一起搂在怀里：“你们两个都是我的珍宝。”</p>

  好吧……</p>

  芳菲不得不承认……</p>

  她就是耳根子软，听不得好话，尤其是陆寒说的好话……</p>

  “好啦好啦，别抱着了，热得慌。”芳菲用手肘捅开陆寒，瞪了他一眼：“下回不许这样了！有关柳儿的事，你总得和我这个当娘的商量下啊。”</p>

  “是是是，是我不对，娘子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再也不敢了。”</p>

  陆寒在芳菲面前向来姿态放得很低，完全没有心理障碍——他们自小就是这般相处，再自然不过了，陆寒也不会觉得自己夫纲不振。反正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嘛！外人也看不见，管他呢！</p>

  芳菲和陆寒约好，办满月酒可以，但孩子一定要由奶娘抱着给客人看，不能由得客人捏孩子碰孩子——按照她的说话，就是把病菌都沾到孩子身上，脏死了。</p>

  “反正办满月酒就是个由头，你不过是想借此和那些人打好关系罢了。那些人跟咱们非亲非故，能对孩子亲到哪里去？随便抱出来给他们看一眼就好。”</p>

  芳菲一边说，陆寒一边点头。“不过……”</p>

  他心疼地看了芳菲一眼：“筹备酒席什么的，涂七他们能办妥。但咱家没有长辈，到那天还得由你来招待女宾，你的身子……”</p>

  这一点芳菲却不担心。她这些年把自己身体调养得很好，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p>

  “说起来……咱家还是得添人。什么事都让涂七去办，也不成啊！还有，在家里摆酒席，你想过要请厨子了没有？”</p>

  芳菲有些头痛，人手问题好像一直是困扰着陆家的大问题。别的先不说，账房先生就是芳菲现在迫切需要的……</p>

  现在陆家的奴仆成员大致如下——</p>

  大管家涂七，内总管春雨。外院的男仆有管事的陆砚、马夫田大、书童晓书，还有花匠、长随、小厮、护院若干。</p>

  内院在春雨以下，只有碧荷一个大丫鬟，剩下便是二等的碧青、碧桃，三等的小双、榴红、蕙儿、吉祥、小荔，另外针线房里的彩蝶杜鹃两个也是三等的月钱。还有就是新添的奶娘梅娘，和专门伺候柳儿的小丫头碧秋、碧霄——因为都在芳菲房里做事，就统一改了名字。再有就是两个厨娘。</p>

  算起来，也是几十口人了。但真正用人的时候，还是觉得捉襟见肘……</p>

  芳菲不禁感叹，来这儿十多年，自己的思维和行动模式也被同化了……以前独自生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便，现在少几个使唤的人都不习惯了……</p>

  但缺人却是实情。</p>

  陆寒这才想到厨子的问题。家里这两个厨娘明显是不可能做出酒宴的，还得从外面酒楼请大厨来掌勺。</p>

  “从哪家酒楼请，又上档次又实惠，又能让来宾吃得好而且还对咱家的招待感到满意？要请多少人手、安排多少桌酒席、采买什么东西……”</p>

  芳菲一口气数出一长串问句，把陆寒问得头大入斗。</p>

  陆寒知道这是娘子再次变相责怪自己不和她打个招呼就决定在家摆酒席。确实，他对管理家务不熟悉，这些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只认为都扔给下人去张罗就好了。</p>

  好吧，他真的错了……</p>

  看着陆寒祈求的眼神，芳菲心一软，才娇嗔道：“好啦，你只管把要请的人名单列出来，别的我都给你办了！”</p>

  “可是，这样你也太操劳了……”</p>

  陆寒可不想妻子落下什么病根。</p>

  芳菲白了他一眼，说道：“知道麻烦了吧……没事，我只坐在房里安排事情，不会出去到处跑动的，没那个力气。总之我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陆大人！”</p>

  “嗯嗯嗯，还是娘子最疼人了……”</p>

  “走开啦……”</p>

  两人低声笑闹着，忽然听见一声“咯咯咯”的响亮笑声——</p>

  “咦，柳儿会笑了耶！”</p>

  这对新手父母赶紧凑过去逗着孩子，早把方才的些许不快气氛驱散得一干二净。</p>

  芳菲既然答应了陆寒，自然就会上心去办事。不到两天，就把一干事务安排得十分妥当，只差酒楼还没选好。</p>

  她一个外来户，对本地酒楼的优劣不太有把握。最后还是让碧荷拿着她的名帖到蔡家去了一趟，求见了蔡夫人，才得回一些有用的建议。</p>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特地让人把蔡夫人建议的两家酒楼的菜谱抄了一部分回来看看，又点了几道菜让人送到陆家来让她尝尝，反复比较过之后才定下了酒楼。</p>

  正式摆酒那日，陆府天还没黑就早早在门口点起了两个大红灯笼。大门一路敞开着，从门口到大厅这一整条路线上都亮堂堂的，厅中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烧得很旺。</p>

  大厅里摆下了五张桌子，院子里也摆了十五张桌子，招待前来喝酒的鹿城各级官员和陆寒在府学里的属下。</p>

  内院里头，同样摆了二十张大大的桌子，全都坐满了官员们的内眷。坐在首座上的，自然是知府夫人姜氏。</p>

  因为陆家的济世堂生意大好，不停的从她的生药铺子里大批大批的买药材制作成药，姜氏可是赚了不少银子。</p>

  在姜氏心目里，爹亲娘亲都不如银子亲。为了这些银子，姜氏看芳菲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脸上总带着和蔼的笑容，让其他人夫人们不禁对芳菲更加高看一眼。</p>

  奶娘把柳儿抱了出来，这群夫人自然是一片赞誉之声，什么好话都说出来了。接着就是不住地往紧跟着奶娘的那两个小丫头捧着的托盘里放礼物，什么长命锁、金链子、观音像收了一堆又一堆。</p>

  可惜这些都只能收起来，又不能拿去当了换钱……芳菲看着那一坨一坨的金银，心里想着要不要自己开个小炉子悄悄把这些熔了当零钱花花……</p>

  这些官家夫人、小姐里头，芳菲有的认识，有的却很陌生。姜氏倒是认识一大半，居然很热心地替她介绍起来。</p>

  在芳菲看来，这些人都打扮得差不多，还挺难辨认的。而且都还抹着厚厚的脂粉，也不嫌累得慌——她也不想想，谁都有她这种天生丽质么，自然得打扮一下了。</p>

  “那位夫人是……？”</p>

  芳菲忽然看到隔壁桌上坐着一位穿着较为清雅的年轻女子，那相貌好像还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不过芳菲看了好几眼，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她，只是她的五官总给芳菲一种很熟悉的感觉。</p>

  姜氏顺着芳菲的眼光看过去，随口解释说：“啊，那位好像是刚从下面县学调上来的楼训导的夫人，端午时我见过一次。”</p>

  “哦……”芳菲听陆寒提过这位楼训导，应该是接那个米训导的班的一位文官。“这位夫人贵姓？”</p>

  “她的姓有些怪啊……”姜氏轻声呵呵笑着，说：“她姓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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