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初吻
除夕夜，阳城会馆天井里摆下了几十桌酒席，为离乡赶考的学子们办起了一场隆重的团圆宴。</p>
当然，有些人在京中有亲戚的，便会提前给会馆打招呼说不在这儿吃了。团圆饭嘛，始终是和亲人一起吃更有团圆的感觉啊。</p>
“子昌，你也不在会馆里吃饭了？”</p>
一个和陆寒平时关系不错的三十出头的举子，叫宋运亨的，看到陆寒带着书童从会馆大门出来，便跟他打了个招呼。</p>
陆寒面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此时也停下来和宋运亨说：“是呀。不能和宋兄痛饮一场，委实遗憾。下回再补上吧！”</p>
“好的好的。”宋运亨没有多问什么，朝陆寒拱了拱手就往会馆里走。</p>
一般人看见陆寒气质偏于清冷，有时会怀疑他是那种过于清高自傲、不擅长和人沟通来往的书呆子。</p>
不过一旦和陆寒相处下来，便能发现这个年轻人在接人待物方面，一点都不比那种看起来很圆滑的人差，反而让人觉得他十分真诚。</p>
有人在背后议论说过，与陆子昌相处，可以用“如沐春风”四字来形容。此评一出，大家都觉得极为贴切——陆寒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p>
在这个飘雪的除夕午后，陆寒带着他的书童砚儿坐上租来的马车，来到了芳菲租下的小院子。</p>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p>
虽然是在客中，芳菲一样把这年过得有模有样。</p>
院子内外洒扫得干净整齐，大门重新上过一趟漆，门前的大红灯笼也是新作的。门外贴着一副新写的春联，陆寒认得那是芳菲清秀的字迹，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拍门进去。</p>
这家中唯一的男家人涂七充当了门房，听见拍门声，赶紧来把陆寒请进去。</p>
“姑娘带着春雨、碧荷她们在小厅里包饺子呢。”</p>
涂七把陆寒请到偏厅。</p>
陆寒一路走，一路随口问问涂七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几句话就让涂七对这位未来姑爷大生好感。姑爷和姑娘一样，都是随和人，自己真是有福，摊上这么一户主家！</p>
还没走到偏厅，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就传了过来。</p>
“唉哟，碧桃你包的这个是饺子还是包子啊？大的和拳头似的！”一个少女笑着说道。</p>
另一个女孩应了一句：“我包的饺子大只也是因为你擀的饺子皮太大！好好擀你的面皮吧！”这应该就是那碧桃了，他记得她似乎给他捧过茶，很机灵的小姑娘。</p>
这时他听见了芳菲的声音，一样是带着笑意：“你们是五十步笑百步！”</p>
“姑娘啊……”几个女孩子一起撒起娇来。</p>
陆寒此时走进了小厅，果然看见芳菲和几个丫头围坐在一张圆桌子面前包饺子。</p>
“陆少爷好！”几个丫头都站起来向他行礼。</p>
“好，好，你们别管我，继续包吧。”陆寒嘴里应着她们的问好，眼睛却只瞧着芳菲：“芳菲妹妹好兴致，怎么想起亲手包起饺子来？”</p>
芳菲显然心情极好，扬了扬手上那包好的饺子说：“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呀！今儿年夜饭，咱们也弄些新鲜玩意来吃着玩着好不好。”</p>
陆寒笑眯眯的，芳菲说什么他都觉得好。</p>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他再也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吃过年夜饭。</p>
虽然还有个亲叔叔，可关系早就闹僵了——现在才稍微缓和了点。他是有家等于没家，几乎都忘记了家的感觉是怎样的。</p>
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久违的“家”的味道，仿佛又回来了……</p>
一处小小的院落，一个能干的女主人，充盈着欢声笑语的生活……要是，再有一群跑来跑去的宁馨儿，就很完美了。</p>
“陆哥哥你傻笑什么呀？”芳菲最近和陆寒说话很随意了，娇嗔道：“请先在那边坐吧。”</p>
“不忙，我看看你们包饺子。”他看着芳菲一手托着放了馅料的饺子皮，一手飞快地把它捏合在一起，手指舞动很快就把一个花边饺子给包好了。</p>
“对了，去年你让春雨给我送的也是这花边饺子，她说这叫什么‘状元饺子’来着？”</p>
“嗯，”芳菲点点头：“所以你要多吃几个哦！”</p>
坐在芳菲下首，已经换了妇人装束的春雨插嘴说：“陆少爷，您看去年您吃了这状元饺子，就中了个乡试亚元。今年狠狠地吃上一顿，保管灵验！”</p>
一屋子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p>
包好了饺子，芳菲指挥几个小丫头把饺子端下去厨房煮了——她临时请了位厨娘来做饭，但是今天她也打算亲自下厨弄两道菜给陆寒尝尝。</p>
这时候，天也快黑下来了。</p>
煮好的饺子和热腾腾的菜肴都上了桌。芳菲站在一边让人摆碗筷，一边向陆寒介绍自己做的那几道菜。</p>
“这一汤一菜是同一条鱼做的……这头，做了鱼头豆腐汤；身子呢，就做了菊花鱼……”她又指向另一道菜：“这是上汤菜心，用的高汤可是我昨天就开始熬的，足足熬了一个白天才出了味儿呢……”</p>
陆寒看着那些并不奢侈，但却很精致的小菜，笑着在芳菲耳畔悄声说：“辛苦贤妻了。”</p>
芳菲脸上染了红晕，真想捶一顿陆寒。满屋子的丫头小厮，他怎么突然这么说嘛……真让人……真让人开心。呃，好吧，她承认她开始爱上听陆寒说情话了。</p>
菜全上完了，芳菲请陆寒落座，自己却还没坐下。</p>
“等一会，还有一个菜！”随着芳菲的话刚刚落音，在后头服侍的厨娘便捧着一个泥乎乎的大泥块出来，而涂七则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小厅前的小院子里架起了柴火。</p>
陆寒奇道：“这是什么？”</p>
芳菲神秘地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p>
陆寒见芳菲要卖个关子，也就顺着她的意先不问，反正一会儿就能知道究竟。</p>
涂七把火堆生起来，等火旺了，再把那个泥团塞进火堆里去。</p>
“好吧，陆哥哥，咱们这就吃饭吧？”</p>
芳菲和陆寒在小厅上吃饭，她把佣人们全赶到隔壁耳房里去了，那里也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顿顿饭都让你们服侍，现在是年夜饭，你们就好好吃一顿吧！这边有我就行了。”</p>
春雨不肯，非要留下来服侍，还是被芳菲硬生生撵了过去：“你是不是出嫁了就不听我的话了？”</p>
厅里只剩了芳菲和陆寒，二人用饭时就随意多了，推杯换盏喝了不少的酒。虽然陆寒也没有太逾矩，偷偷拉着芳菲的小手的事情还是没少干，让芳菲心里更是甜蜜。</p>
那火堆渐渐灭了，芳菲这才喊人把那泥块取了出来。</p>
“砸开吧。”</p>
芳菲吩咐涂七把泥块砸开。已经烤干了的湿泥块轻轻一棍子下去便四分五裂，露出里头用荷叶包着的一个大包。</p>
“这个呀，叫‘叫花鸡’……”芳菲一边让人把那荷叶中包着的鸡取出来当场切块摆盘，一边对陆寒说：“这是现宰了上好的肥鸡，清空内脏，用调料和黄酒腌制一个时辰，再在里头填上鲜香的火腿丁、蘑菇丁、豆腐丁……然后把这鸡全身都抹上香料，拿荷叶包了，再裹上湿泥块烤熟。你尝尝香不香。”</p>
陆寒果真被那新鲜出炉的叫花鸡吸引住了，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倒引得芳菲说让他慢点吃别烫了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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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真好吃！”陆寒不住点头称赞：“娘子做的菜真是一道比一道好吃。”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他们已经成亲多时了一般。</p>
芳菲现在估计已经听惯他这么说话了，也没有再为此羞红了脸，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人脸皮原来是这么厚的，以前都没发现！</p>
吃完了团圆饭，几个丫头忙过来收拾碗筷。芳菲兴致极高，早就让涂七买了烟花炮仗放在院子里。</p>
“你们几个爱玩的，就放焰火去吧，也让我看个热闹。”</p>
碧荷十三岁，碧青十一岁，碧桃还只有十岁——还有个十二岁的砚儿。这几个孩子平时很乖巧，但孩子爱玩的天性还没有泯灭，这时听芳菲让他们去点焰火，哪有不肯的？</p>
于是几人便笑着在小院里放起烟花来。京城的烟花制作水平果然比阳城要高得许多，什么花样都有，放出的烟花不仅仅有金光、银光，还有紫光、绿光的，一时间小院里被映得星火灿烂，十分赏心悦目。</p>
连春雨两口子，都被芳菲催着出去放焰火了。陆寒坐在芳菲身边远远看着院子里笑闹的丫鬟小厮，一种满足感再次涌上心头。</p>
“芳菲妹妹……”</p>
“嗯？怎么了？”芳菲转过头去，看见陆寒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神情，似乎是高兴的，但又带着一丝感伤……也许是喝得太多了的缘故？</p>
“我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就像是梦里一样……”陆寒的声音如同呢喃般在她耳边响起。</p>
“母亲过世的时候，我真的很伤心。可是，直到父亲也突然离开了我，我才真的痛不欲生……因为我知道，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家了……”</p>
“可是，现在你又给了我一个家。我真是好幸福好幸福……如果这美梦的话，那就永远都不要醒……”</p>
芳菲专注地看着陆寒说话，忽然发现他的脸在眼前迅速放大，下一刻，嘴唇传来柔软的触觉——</p>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重新坐回座上的陆寒。</p>
他居然……吻了她……</p>
（陆哥哥你酒后乱……乱吻啊……不可以啊……捂脸！）（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