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县试

  又是一年春来到。</p>

  芳菲把几摞厚厚的书稿堆到书案上，春雨忙走到她跟前来。</p>

  “这一摞，是我手抄的宁川公和诸位大家的新出程文。”她又指指另一摞“这里是本县县尊和学政的程文……”</p>

  “你告诉他，用朱砂画了红圈的，更加要多看几眼，那都是本县官员们这几年来的新作。”</p>

  她看着春雨把书稿包到小包袱里，又吩咐道：“你把我包好的那几包药材给陆少爷带回去，让他交给厨娘，好好的煲些天麻肉骨汤来补补。大考在即，不可大意，让他多注意身子，别着了风寒……现在还是早春二月，倒春寒厉害着呢，别着急换春衫……”</p>

  她见春雨抿着嘴儿微笑，伸出指头戳了春雨一把：“你偷笑什么？嫌我啰嗦是吧？”</p>

  “哪敢哪敢！”春雨眼中的笑意是止也止不住：“只是难得见小姐也有紧张的时候！”</p>

  “我哪里紧张了！”</p>

  芳菲矢口否认，又失笑道：“好吧好吧，是我紧张了。人家说大考大考，考的不是考生而是家长，这话真是没错的。”</p>

  春雨奇道：“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话？”</p>

  芳菲一不小心带出了她上辈子的句子，也不解释，转头看看另一边给陆寒包好的一包袱新衣。</p>

  “这些衣裳够穿了……陆哥哥太固执，我要给他买个书童，他执意不肯，到时候谁送他去考场呢？”</p>

  春雨见芳菲依然十分紧张，便宽慰道：“姑娘，反正陆家少爷不是听您的话，搬回老宅来待考了吗？家里又雇着一个厨娘一个长工，总不会让陆少爷饿着冷着的。我见那长工四叔是个老实肯干的人，定能把陆家少爷平平安安送到考场，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p>

  “我不放心又能如何……”芳菲叹息一声：“总不能跟了他去吧！”</p>

  春雨看看芳菲，有一句话没说出口。既然姑娘如此担心陆少爷，为什么去年陆少爷孝满了以后俩人没有成亲呢？成亲住在一块儿就好照料了——反正姑娘总要嫁到陆家去的。</p>

  虽然婚嫁之事，总该由父母做主，不过芳菲向来都是能做自己的主的，春雨也习惯了。可这也不是她一个丫鬟能提的话，所以春雨也只好把这事闷在肚里。毕竟她是肯定要跟着芳菲嫁过去的，要是她对这门亲事表现得太积极，人家说不定以为她对陆少爷……那可了不得了！</p>

  姑娘这边没出声，陆少爷竟也没来提亲。不过她隐隐听陆少爷屋里唯一的女仆，那位厨娘四嫂说：“我们少爷好像说，现在家徒四壁的娶了秦小姐回来对她一点儿都不尊重，想等中了举之后再议亲呢！”</p>

  春雨并不担心陆家中了举以后会悔婚……陆少爷对姑娘的情意，她在一旁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希望上天保佑陆少爷今年能够顺利中举，两人早日完婚吧！毕竟，姑娘这个月就满十八岁了……</p>

  “算了，”芳菲自嘲的说：“这才是春天的童生试，后头还有府试，我还是把精力攒攒吧。”</p>

  相对于芳菲的紧张，陆寒却很淡定。</p>

  他让四嫂送走春雨，看着摆了满满当当一个书案的东西，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好笑。</p>

  芳菲妹妹总是当自己是个要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小孩子！</p>

  看她送过的这些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自不必说，连备考的程文和本县官员们的文风和喜好都给他送到眼前，可见芳菲有多用心。她一个深藏闺中的弱女，能够打听到这么多东西，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呢！</p>

  她甚至还给他准备了一个“送考提篮”，里头分门别类的装好了他县试几天里需要用到的一切文具和日用品。这么多的东西放在一个篮子里，居然井井有条，一点都不繁乱，陆寒看了真是美滋滋的。</p>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尽管她现在还只是他的未婚妻……</p>

  去年秋天孝满的时候，他也曾考虑过把婚事先办了。但是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先入场考试中了举人——起码中了个秀才再说。到时，再风风光光的把芳菲迎娶进门，那该多好！</p>

  他知道芳菲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但是他还是想给她最好的东西。</p>

  想起离开乡下之前，他的老师苏老学士对他说：“子昌，你须知道，为人为官都要低调，唯独这科举一道，是不能低调的。你考得越好，前途才越广阔。所以，你必须从第一场考试开始，就立下勇夺第一的誓愿！”</p>

  子昌是苏老学士为他起的表字。苏老学士说他的大名已经很谦逊，表字便最好高调些，可以互补。</p>

  他也很喜欢这个“昌”字……希望，陆家的家声，能够在自己的手里重新兴旺起来！</p>

  芳菲再担心陆寒，也不能替他入场，只能自己在家里默默等待消息了。</p>

  这两年来，她隐居深闺，外头的应酬走动一概淡了。</p>

  那年湛先生教训过她以后，她回家想想，真是觉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p>

  她太着急了……</p>

  自十五岁及笄礼那一天起，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自己将来的自由挣下点本钱。要是她身后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比如父叔，那也不是不可以……要是她是个小门小户，跟着做工的父母兄弟在一起生活的小姑娘，也说不定能折腾出点小生意来。</p>

  但她偏偏是个毫无依仗的落魄千金，不上不下，很容易就被人算计了去。</p>

  还是乖乖在家呆着的好……等她嫁了人，自然就能名正言顺地出来做事了！</p>

  嫁人。这件事似乎越来越逼近，她有时会不自觉地想去逃避。去年陆寒孝满之后，期期艾艾的跟她说暂时先不成亲，她记得自己当时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p>

  可是该来的总是会来，她终究……还是要嫁给陆寒的吧。</p>

  她想象和陆寒生活在一起的情形。他一定会对她很好，这一点她从来都不怀疑。那么，他们会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吧？</p>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p>

  芳菲也不知道，可是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个角落空空荡荡。这一角空虚，她不能和任何人提起……</p>

  “春雨，我让你办的事办妥了没有？”看到春雨从门外进来，芳菲收敛心神，问了一句。</p>

  春雨走到芳菲身前躬身说道：“都办妥了。请方掌柜送了一桌上好的席面去陆家，陆家少爷说今儿的酒席他只请了几位邻居，用不了这么多酒菜。不过大家还是很高兴的，说姑娘您真贤惠，连陆少爷的送考酒席都想到了。”</p>

  阳城惯例，有考生的人家，大考前一日一般都要置办一桌酒席给考生送考，以壮士气。</p>

  “陆家二老爷二夫人去了吗？”</p>

  春雨摇摇头：“没有看见，想来不去。”</p>

  芳菲心中冷笑。陆月思这两夫妻，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这几年他们谋夺不到陆寒的家资，加上自己家里也不太平——听说陆月思家的妻妾每两个月就要大战一回呢——和陆寒的来往就更淡了。</p>

  也好！这种极品亲戚，她也不想沾手。不过陆寒一旦高中，他们肯定是会黏上来捞好处的。碍于一个“孝”字，陆寒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想想就叫人泄气。</p>

  古代的宗族观念真麻烦啊！</p>

  比如自己跟这秦家本家，明明就没什么亲情可言了，却还要做出一副大家感情深厚的模样日日相处着。</p>

  这几年她不出去应酬，秦家人对她又冷了下来。要不是她手里有钱，怕是连下人们都要踩到她头上来了呢！这个家，她是一点都不想待下去了……</p>

  “七丫头，又在做针线？仔细你的眼睛！”</p>

  刚想着秦家的人，孙氏就笑呵呵地上了门。</p>

  芳菲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位极少登门的三伯母，忙给她让座沏茶。</p>

  孙氏坐下来东拉西扯说了半天，一会儿夸芳菲的绣活好，一会儿说她这屋里布置得雅致，一会儿又跟她聊聊芳英出嫁以后的事情——芳英去年嫁了个同城富户的子弟，孙氏还深以为憾。因为芳菲是隔房的女孩儿，所以芳英虽然比她小，但是也不必等着她出嫁再议亲，何况芳菲又是订了亲的。</p>

  芳菲陪着孙氏闲扯了半日，孙氏才把话题转到陆寒身上来：“明天就是大考了吧？听说陆家那孩子的才学是满城都有名的呢，这回一去呀，一定能中个秀才回来，到时候七丫头你也是秀才娘子了……”</p>

  芳菲这才明白过来。她就说呢，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没好处怎么会给鸡拜年？对自己冷淡了这么长时间，突然间亲热起来，是又想起了自己或许还有点利用价值吧……</p>

  秦家也有子弟下场考试，不过芳菲恶毒的想，就他家这平均智商，能考中那真是奇迹。</p>

  她一边陪孙氏说话，一边又想着马上就要进场的陆寒——不知道明天的考试会出什么样的题目呢？他能应付得过来吗？</p>

  （陆寒：“我考试，你放心！哦呵呵呵呵呵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