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3章 山蛮之殇
就在萧青鱼前往落神渊的路上，山蛮的一座巨大密室之中。
原本狭长幽暗的甬道，此刻的两侧每隔十米便有着一位穿着半身皮甲的山蛮武士，他们赤着的左臂高高的举着火把，将整个甬道都彻底点亮，袒露在外的粗壮左臂在火光之下油光光的，显得极为剽悍雄壮。
甬道向前，石门紧闭，石门的两侧之上有巨石雕刻的半身蛮人像，雄壮、威武，一左一右似是永久守护。而在石门之后，便是巨大的密室，大约十尺见方。
密室之中，左侧是穿着黑色长袍的祭司，一个个的瘦如干柴，就仿佛罩袍里套着的是一具白骨骷髅一般；而右侧则是衣甲左衽，批头散发的部族武士，他们面目之上尽皆刻画着狰狞的淡蓝色纹身，甚至有许多都延伸到了手臂之上。
在祭司和部族武士的前列，是虎赤蛮这一代的大祭司赤哈，右侧则是部族族长齿蛮。而怪异的是，此刻这两位在宣州权势极盛的大人物，对着面前之人却极为恭敬。
“大长老，为什么？”
爬服在两队强者中央的，是虎赤蛮的当代少主，也就是虎头。
此刻的他，已经被剥了衣甲，原本油光发亮的背脊上，现在却满是鞭痕，一条条的密密麻麻，犹如犁过的沟塄一般，一片鲜红之色，显然刚刚受过鞭刑。
“虎头啊，你看见过下雨之时的蚂蚁么？”
下雨之时的蚂蚁？
大长老居然就是曾经给过萧青鱼仙种的那位祭司，只是此刻的他双目紧闭，眼缝之下不断有黑色的污秽流出，不似鲜血。
不待虎头回答，大长老叹息一声，“虎头啊，莫要犯犟了，你那位小兄弟，绝对没事的。而咱么山蛮……”
“大长老，难道就不能不做么？为什么呀！”虎头抬起头，此刻这平日里豪爽的大汉，居然泪流满面。
“咱么在山里，谁又碍着谁了？为什么要血祭？你要知道……一旦血祭完成，咱么虎赤蛮就没了！”
“这里，可是生养咱么的地方！这里有咱么的叔伯兄弟，为什么一定要听那人的！一旦血祭，咱么没落到什么好处，帮人背了黑锅，还要给人灭族泄愤。”
“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嗷呜呜……”
听到虎头的呼喊和嚎哭，两侧之人虽然神色微变，但却谁都没有开口，密室之中唯有火把哔啵作响。
“唉——”
大长老此时仿佛极为苍老，他闭着的双眼之下，那污秽似乎流淌的更加多了。他摆手挣脱了大祭司和族长的搀扶，颤巍巍的走下祭坛，来到了虎头的身边。
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脑袋。
“虎头啊，你看，天要下雨，则蝼蚁搬家。”一时间，这大长老似乎显得极为落寞，他嗬嗬怪笑了一声，那笑声就仿佛咽喉之中憋着浓痰发出的声音一般。
“世道就要变了，咱么山蛮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
山蛮，或者说五溪蛮，之所以能传承亿万年，真当是侥幸？没见那些极西荒原上的蛮族，那可是不到五百年就换上一茬的。那些荒原上的太古蛮族，早就死的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而山蛮呢？
号称七十二洞山蛮，从上古便是如此，一直传承亿万年，直到现在还是七十二洞，每一洞的传承都未曾消失！
“虎头呀，咱么山蛮没有至强者做靠山，所修术法也算不得绝顶强力，可为何能传承至今？”
“那是因为……咱么四处结缘啊！咱么甘愿伏低做小，甘愿为那些大能者做出牺牲！只为……能传承下去。”
“人族号称七十二真仙，咱么山蛮和大部分都结了缘分，甚至就算是青莲道君，山蛮之一檀溪蛮的阿姆，都曾经在他幼时传授过他磨剑之术。”
这……居然是这样？
虎头，这是第一次听到这等秘密。以前，他以为自家作为宣州四大势力之一，有着十万大山的山蛮作为依靠，那自是实力强劲，勿需害怕什么。
他从未想到过，自家的部族，整个山蛮，居然都过的如此辛苦。
这种辛秘炸的他内心混乱，头脑嗡嗡。
“虎头啊，山蛮虽然号称有十万大山，可那又如何？对于至强者来说，不过是一眼便可观之。”
是了，对于那等的强者，这十万大山又如何？即便是天仙，那也是朝游北海暮苍梧的，更何况在其上还有真君、大尊、道君、至尊以及圣人！
一时间，虎头只觉嘴中满是苦涩。
“咱么山蛮，不过就聊聊几个天仙而已。还因为涉及到了命运天道，而惹人觊觎。”
“这一次，咱么就好像是那菜花蛇被按住了七寸，已经无力反抗了。咱么若是不按照那位的吩咐，那么以后整个山蛮都会彻底消失的。”
大长老忽然张开手臂，如疯魔一般的厉声疾呼，“整个山蛮，是十万大山所有的蚩祖子弟！是虎赤蛮、是飞头蛮……是檀溪蛮，是所有的蛮族！亿万族人，尽皆倒于血泊之中！”
听到大长老的呼喝，整个密室所有的人彻底跪下，“吾等愿为蚩祖效死，愿为山蛮效死！”
虎头，已经彻底迷茫了，他的心神在这一天受到的震颤，简直让他从金丹境界跌落下来。
大长老伸出那鸡爪一般的双手，死死的抓住虎头，“虎头……不，你以后叫赤虎！赤虎，你要记着！你一定要记着！你是咱么虎赤蛮的希望！你身上携带着咱么虎赤蛮的传承！你，必须要活着！必须要离开！”
“你，记住了么！”
那声音如洪钟大吕，不断地轰击着虎头……不，赤虎的魂海，他猛地清醒过来，双目之中泪水奔流而下，跪在地上不断地磕着脑袋！
“虎头……赤虎记住了！赤虎再也不会去秘境干扰血祭！赤虎这就走！赤虎一定会活着！一定会将咱么虎赤蛮，传承下去！直到赤虎死亡之时！”
“就算是你死了，你也要记住！传承，不能断！”
大长老将自己手指上的一枚墨绿色扳指卸了下来，套在虎头的拇指上，那满是恶臭的脸庞凑到赤虎的耳边，仿佛呢喃一般，“蒙那位大人开恩，你一定会活着离开山蛮。”
所谓天机一线，既然要所有虎赤蛮陪葬，那自是会给留下一粒种子。所以，那位存在答应了虎赤蛮的要求，会暗中保护虎赤蛮的真种。
“但是，你万万不可跟随那位，这一点，你要切记！否则，吾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种如梦魇、如神魔的呢喃之声，让虎头感到一阵烦闷，恶心，但他却强力的忍住了。他发现，此刻大长老的话语，只有他一个人听的到。就仿佛是他忽然退出了这件密室，不！应该说是退出了这个时间段的密室，而来到了未知时间片段之中，在这个时间片段里，只有他和大长老存在。
“你要记着，出去之后，就等祭祀结束。到时候，无论咱么部族是否被灭，你都不能回来。”
“吾要你，去跟着你的那位小兄弟。凭你的本事，相信他会帮助你的，你从此便要以他为靠山，记住了么？”
什么？
投靠青鱼兄弟？赤虎发现，自己所出的这密室，不！准确的说是所处的这个位置，似乎在时间长河之中不断徜徉，不断地改变着。而在那原本的时空之中，那里似乎也有一个自己存在，只不过在他看来，颇为虚幻。
也许，这就是大长老的通天秘法——时空祭献吧？
“我当时第一眼看到那条……不，那萧青鱼便感觉到他的命运不凡，因为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命运！所以，我把我最后一次占卜给了他！结果，我付出了双眼，付出了一切，终于让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