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 思 乡
夜已深,窗外昆虫低鸣声也渐渐淡下来,丁四躺在床上始终没有睡意,从杜秋娘处得来的纸条不时浮现在脑海里,却让他又百思不得其解,据杜秋娘所说,这纸条上所画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但这名字到底是什么呢?想到后来,丁四索性轻轻披衣起身,点亮油灯,借着灯光又把那张纸拿出来,翻来复去地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正在失望处,忽听外面传来轻轻叩窗声,丁四急忙把纸条收了起来,轻手轻脚打开窗户,就看到倪红裳眨着眼睛对他笑。
不等丁四说话,倪红裳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招手,示意丁四出来。
丁四想了一想,一口吹熄油灯,将身子轻轻一纵,就从窗户跃了出去。
院子里月光似水,红裳身着一身黑衣,头发松松挽起,一张俏脸却是无精打采,对着丁四压低声音说:“丁捕快,我又溜出来找你聊天了,你不会觉得我烦吧?”
丁四只觉得红裳天真烂漫,心里并不反感,当下笑着说:“哪里会呢,倪姑娘初到京城,难免有些地方不能适应,既然愿意找我,自是把我当作朋友,这是我的荣幸,哪会厌烦呢?”
红裳闻言大喜,嘴里禁不住嚷出声:“丁捕快,你真是好人。”
丁四微微一笑,看到院子里葡萄架下的竹凳,几步就走了过去,轻拂了几下,示意红裳坐下。
两人坐定,红裳抬头看着坐葡萄架里漏下的月光,轻轻叹道:“京城虽然热闹,但我还是觉得思灵山好。”
丁四知她思乡心切,也不答话,只是静静听她讲。
红裳果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在思灵山的时候,每到晚上睡不着时,白衣跟我就会偷偷溜出来到静月溪看鱼,丁捕快你知不知道,鱼晚上也要睡觉的,不过当我跟白衣聊天时,它们就会惊醒,晕头晕脑地乱转,在思灵山,我们还养了一条狗,白衣和我偷偷养的,这次我们来得仓促,把它托付给了张伯,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
微风袭来,有阵阵花香,丁四听着少女轻声低喃,只觉得心里渐渐静了下来。
红裳完全沉醉在思乡情中,说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说:“但是白衣跟我说,我们既然是红莲教圣女,身上自有自己的责任,不是我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丁四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倪姑娘,白衣还没来回来吗?”
红裳摇了摇头说:“没有,所以我一个人才觉得极其无聊。圣姑和教主虽然对我很好,但我总是觉得不自在。教里每个人好像都在忙,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略停了一下又说:“不过教里的段堂主倒是个热心人,每次见了我都说上老半天话。”
丁四想了想,又问道:“那白衣做什么去了?”
红裳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儿,白衣没跟我说,只是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她做完了事儿,很快就会回来。但我看这事神秘得很,也不知道白衣会不会遇到危险。”
丁四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却是一阵大急,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见红裳扭过头看着他说:“丁捕快,我看你这么晚也没休息,是不是也有什么烦恼?我跟你唠叨了这么久,心里好受多了,你要有烦恼,不如也说出来。”
丁四看红裳目光真挚,当下也缓缓说道:“有一个案子,我们要暗中查下去,有一个人的名字画在了纸上,这个名字对我们很重要,但我却猜不出来这个名字是什么。”
红裳又叹了一声说:“唉,真是可惜,要是白衣在,定会帮上你的忙。在思灵山,许多别人不懂的事,她一看就懂了。”
丁四不由问道:“白衣很聪明吗?”
红裳点点头:“是呀,白衣聪明得很,她虽然不喜欢说话,人却是很好的,从小对我就很照顾,做事又认真,思灵山老老少少都喜欢她呢。”
月色皎洁,夜风轻柔,两人聊到后来,都觉得心里的烦躁渐渐淡去,心里安宁了不少,到了后来,红裳看看月亮,吐吐舌头说:“丁捕头,打扰你这么长时间,我得赶紧回了。”
说完后急急站起身,将身一纵,几个雀跃就消失在夜色中。
丁四看她匆匆而去,只觉得有身在梦中之感,他蹑手蹑脚地又从窗户跃了进去,只觉得困意上来,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床,丁四看时间已是不早,正着急着赶紧到衙门去,就见父亲走进房间,他正奇怪为何父亲为何也没到衙门去,就听见父亲对自己说:“四儿,你今天不用到衙门去,我自会去跟李程说,你且陪了你娘到弘愿寺一趟。”
丁四略想了一下,就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六月十九日,正是民间所传观音菩萨成道日,据说今日念佛、诵经、持咒、放生所积阴德要胜往日数倍,母亲每到此日都会到弘愿寺上香拜祭。他立刻答应一声,却又想道:不如约了熊天雷一块去,他近日劳累,又一人在家,约了去也可散散心。
待父亲走回,他向母亲表明了想法,丁夫人自是同意,丁四约了熊天雷,一行人就向弘愿寺赶去。
弘愿寺人山人海,自是比往日热闹不少,丁四和熊天雷两边搀了丁夫人,齐齐在观世音菩萨像跪下。丁四看观世音菩萨宝像庄严,拈花而笑,心里暗暗说道:观世音菩萨若有灵验,就教一切作恶的人得以伏法,还这朗朗乾坤一个公道。又在霎那间想了郑巧娘,眼里就有些发酸,急急将头伏了下去,诚心叩拜。起身后看母亲身旁的熊天雷,也是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禁不住又将目光放到了佛像身上,就见观世音菩萨栩栩如生,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