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听香之死

  【5】

  这一日，桃三吃着爽口的蔷薇糕，一边和几位公子在梨满堂看着戏。

  吴川是她现在最为殷勤的追求者，自从那一天在颜老的书法会看到她，便觉得这天下女子除了她都是庸脂俗粉。偏偏这桃三既不爱钱也不怕势，几次邀约都被婉拒，心里也不恼，请了几位公子一起下名片，这次她果真赏脸和大家一起看戏了。

  吴川心里想着，又偷偷看向她，她居然朝自己温柔一笑，心里大喜过望。

  座上的许起鹤站起来，“桃三小姐，这戏你看如何？”

  桃三含笑答，“我以为不怎样。”

  许起鹤微愠怒，“这是本公子特地请的京城最好的戏老板黎听香，桃三小姐却说不怎样？”吴川吓了一跳，这许起鹤是个愣头青，平时横冲直撞也就算了，恼了桃三，自己这牵头人可再难见她了。

  吴川急忙安抚，“许老弟，这桃三小姐未必这意思，你且听人细说啊。”

  桃三淡淡的说，“我以为不怎样是这戏的内容不怎样，倒不是黎老板的功夫不到家，许公子多虑了。”

  “今天听香唱的是新写的戏，还请桃三小姐指点。”台上的黎老板不卑不亢，淡然处之地笑着。

  桃三抬起了眼睛，“不敢说指点，只是这戏讲的是一女子的一家人都被仇人诛杀了，自己却只会躲起来里当个泥菩萨，最后她和将军巧遇庙里，与其相爱却得知将军也是仇人之一，无奈女子只能自杀，求的心理的解脱。桃三认为这女子实在胆怯，不足以成为黎老板的戏本主角。”

  彭穆瑜也坐着，心里一上一下，不由得发问“那桃三小姐认为怎么改？”

  桃三突然轻轻的笑起来，“我只是认为这种悲情戏看起来不大快人心罢了，今天当真是桃三唐突了，我自愿罚酒一杯给黎老板道歉。”说罢一饮而尽杯中酒，眼底尽是悲切，不过没人看出。

  彭穆瑜望向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想起来子颜天生对酒精过敏，从来不喝酒，一喝身上会起红斑特别吓人。而眼前的女子，有着极其相似的面容，可是…对，子颜已经死了，她绝对只是个风尘女子。

  吴川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起鹤老弟，你今天请大家伙看了这悲情戏，搞得气氛不佳，还不快快罚酒。”

  许起鹤连忙也笑道，“倒是起鹤今天不对了，在下也罚酒一杯。”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对着舞台说，“黎老板，大家都在，要不再给大家来个喜庆的。”

  黎听香低头作羞状，不料她右手却拿起剑抹起脖子，扬起了头高声，“听香本是一介草荠，不会唱那喜庆的东西，不会讨人喜欢，今天仿一仿那虞姬，只是不知那霸王还记不记情。”说罢，一抹鲜红洒满了舞台。

  众人还没回过神，戏院里一片寂静。不过很快，戏院乱作一团，几个小丫头哭天抢地，戏院老板抱着黎听香的尸体傻傻的坐着。

  桃三也震惊了，今天她自己很收不住情绪，没想到黎老板更收不住情绪。

  吴川愣了愣，和许起鹤，彭穆瑜面面相觑。

  吴川微微作揖，“桃三小姐，今天戏院里是非多，恐怕碍眼，不如移步，白音寺那里的花开的不错。”

  许起鹤略懊恼，“我只不过让黎老板唱着喜庆的东西，不曾想他这样。”他一脸委屈的低着头。

  桃三冷静下来，“许公子，这哪里怪的了你，她若不是一心向死，怎么会唱这哀情之戏，想必定然唱给有心人听。你又何必懊恼。”

  许起鹤木木的点了点头。

  彭穆瑜看着桃三，心想着这女子好不冷静，和印象里那个冒冒失失的丫头完全不同。自己怎么又想到这个了，明知道不是一个人，大概是太希望她还活着吧。

  戏院厢房有个高大的身躯，他正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他的眼泪如潮水，怎么也流不尽。听香你这是在提醒我的软弱，你不软弱，你从来都不软弱，你总是像刺一样扎的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