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封妃
望着铜镜中浓妆艳抹、红色嫁衣的绝色美人儿,杨幼晴自己都感觉有些陌生。这一身血红的喜袍,多么鲜艳,又多么灼目、多么讽刺。
“皇后娘娘驾到!”殿外的宦官扯着尖细的嗓门喊道。
皇后李齐清是相邦李思的长女,亦是太后郑姬的舅侄女。今日因要主持呆会儿的典礼,她穿得比较讲究。
头戴凤冠,一身白红色百鸟朝凤绣纹朝服,玉指上戴着镂金嵌玛瑙滴珠护甲。十足的端庄大气。
“这苍兰殿是我派人一手布置的,也不知妹妹初来乍到,住得可还习惯?”皇后朱唇轻启,柔声问道。
皇后并无倾城之色,却是那种看上去很舒服的女人。杨幼晴冲皇后微微一笑,“这苍兰殿布置得精致大气,却又不失雅致,想必皇后娘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你喜欢就好。”杨幼晴顿了顿,方才幽幽开口:“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在册封仪式前给你说一声。”
“因为太后重病,皇上这些时夜以继日守在太后身前,所以……所以一会儿恐怕参加不了妹妹的受封仪式。”皇后温和笑笑,试图说得委婉一些。“一会儿就由我来主持整个大典,首先要去太庙祭祖告天,由将做少府司仪祷告祝词。授以金印、金册。然后至咸阳殿接受文武百官、皇亲贵胄的朝贺,便算礼成。”
杨幼晴嘴角上扬,微笑着,除了摆出一张标准的笑脸,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后见杨幼晴没太大反应,便道:“你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这就随我去吧!”
“皇后娘娘,太后正在重病当中,也不适宜大肆欢贺,要不、要不这册封仪式与朝贺都省了吧!”
“省了?”皇后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随后温婉拒绝:“这恐怕不行,似乎没有这个先例。”
“皇后娘娘,一看你就是个大好人,你就应了我吧!应了我吧!”杨幼晴见皇后还好说话,于是死缠烂打般央求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若不应她,倒像真对不住这句夸奖了。不过她也有些为难,“这样吧,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我得先去征求一下皇帝陛下的意见。”
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咸阳殿的总管宦官赵郜至苍兰殿宣旨:
“既寿永昌,受命于天:盟国贤君之女杨氏,幼习礼训,践修德范,仪容端庄,夙表幽娴;胄出鼎族,秉德柔嘉,训彰图史,誉闻邦国。是用命尔为杨妃,入居苍兰殿。!”
为何脑海里会闪过一缕淡淡的失望,这个仪式不是自己要求取消的吗?掌事女官绯月跪在杨幼晴身侧,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接旨。
她方才回过神来,木讷的叩首接旨:“杨幼晴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作少府将装裱完好的金印、金册递给杨幼晴,正声道:“皇帝陛下已按娘娘的意思,将册封仪式与朝贺取消了。”
无聊的日子总是显得漫长,区区一个下午,已令她心烦意躁。她趴在软榻上,拿着一卷书胡乱翻着,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幻儿端上来几碟糕点与一壶铁观音,见叶黎盯着这些密密麻麻、方方正正的文字发呆,忍不住道:“公主,你这又是何必呢?这册封仪式一取消,不知会在宫里掀起多大风浪呢!”
“皇帝陛下借故缺席,已让公主颜面扫地。”纪耀挑了挑熏炉里的炭屑,“这样也好,好歹是公主自己提出来要取消的。”
夜清凉,月如钩。
咸阳殿内烛光摇曳,不住的落下滴滴滚烫的红蜡。
簇新的大红连珠罗帐内,黑线鸳鸯锦被铺得整整齐齐。因为大秦尚黑所以鸳鸯被并未采用金线而是黑线。
“你们都出去吧!”
咸阳殿内伺候的婢女闻言应了声便鱼贯而出。只有从苍兰殿跟过来的绯月仍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杨幼晴挑开喜帕,淡淡问道:“绯月,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娘娘,呆会儿把手上的这枚翠色戒指取下来。”绯月见杨幼晴一脸不解,柔声解释:“我知道,很多地方戒指都有着特殊的意义,但在我们大秦,没有这等习俗。恭贺杨妃与皇上新婚大吉,奴婢告退!”
绯月说着合门而出。杨幼晴一掀锦被,便钻进了被窝之内。今晚,皇帝陛下该不会来了吧。他压根未把此次的联姻放在眼里,连册封仪式都懒得参与。不过如此倒好,省得还得花心思去应付,落得个耳根子清静。
她洗了把脸,卸了绯月精心替她绘的妆。解下外衣,披散着头发,拉过锦被蒙头大睡。
虽合上了眼,却压根没有半分睡意。她身着单薄的爬了起来,懒散的斜倚在矮几边沿。
铜斗里的沙漏淅淅沥沥向下流着,时光也跟着悄声流逝。
看着烛台上手腕粗的红烛渐渐变短、再变短,杨幼晴呆了半晌。
忽而,她抬起手臂,把玩着手上的那枚翠色玉佩。这是一枚做工精巧别致的玉佩,红绳在玉佩上编出一个美丽的结印,这是一块用翡翠雕琢成形的曼珠沙华。
那年,她十四岁。那天,是她十四生辰举行及笄之礼的大喜日子。
盛妆华服、云髻高耸的她,在万众瞩目之下,笑得流光溢彩、倾国倾城。满堂华彩之下,没有人知道,那双幽潭般深邃的眼眸中,其实尽是满满的失望与怅然。
他最终还是没来参加她的及笄礼,只留下了这枚翠色戒指与一封信笺,并且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等我,保重。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不辞而别,为何要失信于她。他给她留的那枚玉佩,这三年来,她一直带在身上上,不曾离身。虽然在雁国,女子并不兴戴玉佩这种饰物。只有男子才会佩戴。但因为是师父留给她的,她一直视如珍宝。
不知今夕,他身处何方,二年来过得可还安好?
秦枫推门而入时,见到的是这样一番光景:被褥落在地面之上,满地狼藉。斜靠在软榻上的杨妃,头发凌乱、神态疏散,目光呆滞的盯着她手上上的翠色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