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审判

  秦昭说完，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大祭司并未继续反驳，只是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是被他的言语所折服，还是发现如今形势比人强，反抗无力，索性不再多说。

  “兽潮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可是你暗中所为？”

  又过了一会儿，秦昭终于再度开口。

  此事的答案，也许会决定最终大祭司的死活。

  “并非是我所为。”大祭司轻声答道。

  如今两人皆为神魂状态，情绪波动很明显，秦昭自然能看出对方所言不假。

  不过这却与他想象中有些偏差。

  “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能准确预知到兽潮到来时间和规模的？”

  “这个世界的野兽，曾经也受到过鼠神点化，被鼠神以信仰之力赋予了灵性。不过自从鼠神离去以后，这些野兽就不再受控制了。不过，他们终究跟鼠神的信仰之力有所牵扯，我能从这种力量中，大致感知到北方野兽族群的动作。”

  秦昭闻言，点了点头，这种说法倒是符合逻辑。

  子鼠本身因信仰而成就神道，但终究并非人类，为了获取更多的信仰，让野兽族群也拥有灵性也无可厚非。

  信仰之力的神奇之处，他也只是一知半解，神明对这些力量的运用，自然不是他所能相比。

  至于这些原本不具备灵性的野兽们，在感应到人类世界的信仰之力后，以他们简单的思维，自然会想要攻占人类世界，抢夺这种力量然后实现自身进化。

  提升自我的本能，是万物都有的。

  “所以，你妄图成神，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阻挠这些野兽？”

  “没错。”大祭司并不否认，但神色却有些复杂。

  这的确是她的目的之一，除了自己追求神道以外，也希望庇护族群。

  “呵呵，这些野兽们之所以想要进入人族世界，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你私自收集窃取的那些信仰之力吧？”秦昭却冷笑一声，对她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有些不屑。

  大祭司沉默不语。

  “何况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随意利用族人的理由！”秦昭盯着她，继续沉声说道。

  “你我立场不同，我并无资格对你所作所为做出评价，也不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你不应该这样做而应该那样做。你说的没错，我毕竟只是个外来者。”

  听到这话，大祭司双目一亮，没想到秦昭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论。

  身处高位者，难道不应该对弱者予取予夺才对吗？

  她自己过去，就是这么做的。

  “不必高兴的太早。”猜到了大祭司此时的想法，秦昭双目微眯。

  “我想你的族人们，被欺骗的那些普通民众们，是有资格评判你所作所为的。甚至包括那些被欺骗的神殿高层们，也未必能无动于衷。”

  这些人都是受害者。

  他自认为无权对另一个世界的治理方法指手画脚，轻言善恶对错。

  但是，这些普通子民，却有权对自己的不公待遇说不。

  之前他们力量不足，也无法知道真相，只能愚昧的被利用，被牺牲。

  当秦昭出现之后，却给了一个他们认识外界的机会。

  知道人族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无论如何，这个世界终究有人族存在。

  虽然这些人跟沧澜界大夏人族处在不同的时空，甚至身体构造、意识形态、族群文化等各方面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同。

  他还是无法做到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

  所谓“人皇”，不仅仅是一种身份、一种无上的权力，更代表着这个位置所承担的责任。

  秦昭冷哼一声，说道：“随我出去吧，不过这团信仰之力，我就笑纳了。”

  大祭司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侥幸逃得一命已是不易，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更不会说什么“这些东西是我的，你无权抢夺”之类的蠢话。

  何况，她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过去。

  甚至在她的想法里，几乎已经是必死了。

  没有人能对身死之厄置之度外。即便对方身份再高贵，也很难无动于衷。

  “活着”永远是一个生命最根本的追求。

  而且这些信仰之力，也并非她所能运用，大概只有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才能利用一二了。

  而随着大祭司离开神魂世界，那团信仰之力终于变为真正的无主之物，一直沉寂的气运金榜终于有了动静。

  获得高浓度信仰之力集合体，气运增长36000！

  当前气运：121656

  在降临此界的过程中，他曾经消耗了近两万气运作为屏障护持军队神魂以及构建身体，之后尝试利用气运之力解析战阵同样有些花费。

  现在不仅全部补足，甚至还多出来不少。

  加上在此界的其他收获，可以说赚得盆满钵满。

  “接下来，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后，便可以离去了。”

  同时，外界的秦昭与大祭司也先后张开双眼。

  而秦昭手中，浮现出来丝丝缕缕半透明的物体，不断变化形状。

  “还给你。”说着便将其随手一扬，飞到了大祭司手中——那正是大祭司的残魂。

  气运金榜只会吸收气运同类的东西，其他乱七八糟的物件却不感兴趣。

  不过，这些残魂几乎已经与大祭司无关了，即使还给了她，也没任何作用。

  二者分离了太久，更不用说现在大祭司的肉体也几经变化，虽然还有微弱的感应，但想融为一体完全不可能。

  肉身与灵魂，本就是相互影响的。灵魂自然具备主导权，但肉身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灵魂。

  每经历一个肉体，大祭司都相当于重生了一次，潜移默化之下，灵魂早就与之前气息截然不同，简直和当初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而此时的大祭司，接过那一团残魂之后，抬眸看向秦昭。

  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

  毕竟对方看上去不过是孤家寡人，而自己这边还有大量神殿侍卫。

  但想到之前在识海中的经历，以及对方的种种言论。加上现在毫不在意的态度，都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如今她的成道希望破灭，一切野心也付诸东流，心神早已疲惫不堪。

  何况即便道路正确，失去了那些信仰也已经无法有所作为。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下一个数百年去慢慢积累了。

  神殿中的其他人看到两人动作，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多说什么，知道秦昭是大祭司的贵客。

  广场上的祭祀仪式也还没有结束，他们无暇理会其他。

  神魂从识海中抽离的秦昭，同样抬头看向了天空中那个巨大的子鼠虚影。

  其中除了风阳大陆人族的信仰、灵魂之外，还有羽林军们以假乱真凝成一体的人气军气掺杂在里面。

  也正因如此，那个鼠神虚影看上去与正常状态不太一样，似乎并不圆融，而且气息也要比神殿中人想象中强大得多。

  其实到了这一步，整个祭祀仪式已经接近完成了。

  同样的，那些信仰之力已经很难恢复原本状态。也就是说，那些失去灵性的普通人，从此就要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不过秦昭既然预料到这个情景，自然不会让此事发生。

  先前以流光战阵让羽林军的军气人气李代桃僵，为的就是这一刻。

  随着战阵在他操纵下无声运转，天空中的巨大子鼠虚影忽然变得时隐时现，不断扭曲起来，简直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影像一样。

  随后在众人惊讶惶恐的眼神中彻底崩散，化为一团神光落到了秦昭手里。

  获得高浓度信仰之力集合体，气运增长8300！

  当前气运：129956

  与此同时，无数光点在空中飘落而下，沉入了那些作为祭品的民众体内。

  这些灵性，本就刚刚脱离那些民众身体不久，寄托肉体是魂魄的本能，恢复原来状态自然轻而易举。

  此刻那九千普通人，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脱离了刚刚的状态，不过一时间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神困惑地看向大祭司等神殿高层。

  见此情景，大祭司不禁暗暗庆幸。

  对方果然还有很多玄妙手段，还好没有妄图做些垂死挣扎。

  不过其他人见她看到这番情景却没什么反应，却有些惊疑不定。

  又暗中打量着好整以暇的秦昭，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至于巫女明舒，本来也不想用祭祀族人这种手段，而且此时的秦昭明显情况不对，竟然能够操纵鼠神虚影，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他绝不一般。

  不禁看着秦昭有些欲言又止。

  而其他神殿高层们，部分神官却站了出来，尤其是大祭司手下的那些人，见大祭司沉默不语，以为等着自己这些人表态。

  厉声喝道：“你在做些什么？！你可知道，扰乱祭祀仪式乃是大罪！”

  说着看向周围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抓紧把这个人抓起来！”

  因为知道秦昭乃是被大祭司邀请前来观礼的，所以虽然一番作态但终究没说太难听的话，只是要把他控制起来而已。

  却没想到这话一出，简直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神殿侍卫、部分神官，乃至于圣女、下方人群中的数千民众，齐刷刷站了出来，死死盯着他。

  一瞬间便让他有若芒刺在背，惊骇不已，“圣女大人？！”

  紧接着又看向其他人，“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秦昭没有在意这种小角色，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不必如此警惕，转而看向那些仍然没缓过神来的九千普通民众。

  先是灵性被夺走，随后又突经异变，这些人明显有些茫然和恐惧。

  而且感觉脑子里似乎少了一些什么，随即看着神殿才有些恍然，对那所谓的神明，不再像以前那样敬畏信服了。

  有这个转变是正常的，秦昭虽然没有没有以气运金榜吸收这些人的灵性——事实上也无法吸收，气运金榜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但是却把其中所有信仰之力都取走了。

  也许以后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慢慢产生，但这些人现在显然已经没有那些信念了。

  看着眼前的民众，秦昭并未理会那些神色难看的土著神官。

  而是朗声说道：“刚刚你们所经历的，乃是一场牺牲，被神殿高层们，当做牛羊畜生一般，献祭给神明。若是完成，从此以后，你们将灵性全无，浑浑噩噩，和野兽无异！”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片哗然。

  虽然其中不乏有怀疑，但更多的却还是惊恐愤怒。

  之前的特殊状态，虽然这些人在圣水的侵蚀下无知无觉，不过部分潜意识还是有的。

  那种感觉，似乎极幸福，又似乎极恐怖。好像从此之后，便会与神明合为一体，再也没有自我。

  紧接着又看向那些神殿高层们：沉默不语的大祭司，面露不忍的巫女，以及略显慌张的其他神官……

  终于确定这是真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

  看着近万人的愤怒神情，神殿的高层们连忙大声呵斥，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现在！”秦昭的声音微微拔高，虽然看似不大，却瞬间压制了下面的嘈杂议论声，

  在战阵作用下，所有人的军气人气凝为一体，此时别说区区万余人，哪怕十倍于这个数目，也绝不是现在秦昭等人的对手。

  这就是他最大的底牌，这才是人族应有的姿态。

  依靠自身抵御灾劫，而不是祈祷所谓的神明帮助，将自身托付给未知的高级生物。

  “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是继续信仰所谓的神明，祈求不知何时能够到来的帮助。还是依靠自己，抵御外族入侵！对了，所谓的神明，也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之中。”

  说着，他又指向了那些神官，“是否保留这些人的性命！决定权也掌握在你们手里！！”

  “什么？！神明不在了？！真的假的！我们被抛弃了吗？”

  但很快，惶恐的议论声被包含杀意的巨大声浪所取代。

  “杀！杀！杀！！”呐喊声瞬间席卷开来。

  “各位，能否听我一言？”一道清越的声线，忽然传遍整个广场。

  明舒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