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祭礼
时光飞逝，七天时间很快过去，今日便到了举行“祭祀仪式”的时候。
而此时作为祭品的民众也已经选好，共有一万五千人，神情肃穆地聚集在了神殿前的广场上。
这一万多人都闭目垂首，双手捧胸，默默地面向神殿祷告着。
广场最前方，则站立着数十名神官，以及神殿侍卫。
同样面色严肃。
神殿之内，只有大祭司、巫女以及圣女三人还未曾现身。
在此处，平时也时常会举行各种祭礼，此刻其中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
兽潮即将到来的事倒是已经广为人知。
这是没办法隐瞒的，而且瞒下来也没有丝毫好处，毫无心理准备的话，到时候说不定更乱。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与北方野兽们发生冲突，民众们并没有太多惧怕——他们不知道这一次将会是最为恐怖的“血潮”。
而且对这些人来说，反正只要祈求神明庇护便可安然无事，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此刻的大祭司也不知道，广场上这一万多人里面，有近六千人，都来自秦昭的安排。
在“圣女”与几个神官的安排下，早就把一部分羽林军都填充到了人群中。
对其他神殿高层而言，这根本无所谓，祭品是谁都没有区别。圣女愿意承担六千人的名额，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无论怎么说，以自己族人作为祭品，再怎么残酷的统治者，都没办法完全无动于衷。
秦昭此时同样也在广场上，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情景，心中暗暗冷笑。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干扰这次仪式。
说起来，还是巫女以及大祭司本人帮他下定了决心。
看着站在神殿之前，主持仪式的巫女明舒，他心中不由回忆起三天之前，明舒忽然到访的情景。
“巫女大人，好久不见了。”
眼见明舒来到他居住的石屋，秦昭神情略显惊讶。
的确是好久不见。
自从大祭司跟她谈过之后，明舒来这里的频率就开始大幅下降，后来甚至直接不来了，食物也都是由神殿侍卫送来。
当然，这两人之间的密谈秦昭是不清楚的，只是觉得里面有些其他问题。
所以才出言试探，表现的很吃惊，看看对方有什么算盘。
按道理来说，现在正是准备仪式的关键时期。
作为巫女，明舒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做。
在这个时候还专门来见自己，恐怕关系不小。
明舒听了他所说的话以后，神色倒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姿态。
轻声道：“公子见谅，近期神殿内事务繁忙，圣女又刚刚返回，我实在抽不开身。”
“巫女大人不必与我解释这些的。”秦昭闻言，心中暗凛。
他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观察下这个女人的反应罢了。
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表达歉意。
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他又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却得到这种回答，很难不让他心生警惕。
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既然神殿有事，不知大人今日为何要来找我？”
“公子是否知道兽潮即将来袭的事情？”
“自然知道。”秦昭点了点头。
如今城内已经传遍了这个消息。
不过民众们并未表现的太过恐慌，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此类事件。
“为了抵御兽潮，神殿要请鼠神降临，会举行大规模的祭祀仪式，向神明祷告。大祭司希望公子你到时候能前去观礼。”明舒柔声说道。
“观礼？”秦昭闻言一愣。
心中暗忖：“不是准备让我去当‘祭品’，而是前去观礼？大祭司打的什么算盘？”
原本他还以为，大祭司，或者是那所谓的“鼠神”，看上了自己这气运凝聚的身体，想要让自己也成为祭品之一。
这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从降临此世开始，大祭司就对自己极为重视，明显有所图谋。
继续放任自己的话，说明未来还有计划，那么秦昭有的是时间来周旋，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如果在这次事件中让自己出力，那也无妨，反正他不惧所谓的“圣水”。
而且有战阵在身，进可攻退可守也没有什么。
但是，对方让自己观礼这个动作，却把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心中暗自警惕。
对方即便势大，但只要行动有迹可循，被自己预判到，那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最担心的便是眼下这种情况——大祭司的动作与自己预料的不同。
“没有办法，既然预判不到你的想法，那只能搞点动作，把情势打乱了。”秦昭在心中暗道。
至于拒绝，他却没想过。
别看现在对方还对他客客气气的，那只是因为并未把自己当回事罢了。
人总是这样，在自认为能掌控局面时，自然愿意多些风度。
不过，若是自己不识好歹的话，他们肯定就会用其他办法逼迫自己。
而且还会让对方心生警惕，徒增变数，反而是得不偿失。
这次大祭司的邀请，起码说明了一件事，这次兽潮大概率跟他们脱不开干系。
就在秦昭心中转念之际，明舒却出言解释起来。
“公子有所不知。大祭司曾言，你失去记忆，如果这次观礼的话，在神明降临刺激之下，说不定能够想起些什么。”
听到这话，他不由暗自哂笑，还真是个不错的理由。
“多谢大祭司的记挂了。那么巫女大人，到时候我会参加的。”
见他答应下来，明舒螓首轻点，不再继续多言，关心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留下秦昭一人在屋子里沉默不语。
就在他有些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忽然三个女子身影从神殿中走出，其中一人瞬间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那人身姿高挑，一身白衣，面罩白纱。
哪怕仅仅露出一双明眸，也能看得出来此女的长相何等惊艳。
秦昭双眼顿时一亮。
倒不是因为此人相貌，而是她的身份以及秦昭的感应。
来人正是圣女！
“青君，情况如何，这些天有什么发现？”他并未顾及此处场合，直接向晏青君传音道。
流光战阵的联系极为隐秘，秦昭不信会被别人发现。
若是这么容易被识破，还怎么在各世界之间自由穿梭。
连所谓“神明”都无法发现的联系，这些凡人怎么可能感知的到。
“陛下赎罪，最近神殿之中监视者很多，臣担心暴露，实在没有机会前去面见。”
沟通之后，晏青君第一句话便是先行告罪。
虽然这件事之前已经借紫的口传达过，但毕竟是君臣之间，有些礼仪终归是不能省略的。
“无妨。”秦昭并未在意，等待着她的下文。
“陛下，我怀疑，所谓的‘鼠神’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了！”
“什么？！”秦昭顿时一惊，赶忙问道：“你查出什么线索了？”
“此事我也是刚刚知晓。每一任大祭司，几乎都是由上一任大祭司选定。巫女和圣女的选择，也同样如此。”晏青君传音道。
“这也没什么——”听到这话，他先是暗自失笑，没觉得里面有问题。
但旋即就感觉不对，“等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秦昭皱紧眉头，在心中思索起来。
按理来说，新的统治者由上一任统治者指定，本身再正常不过。
民主一些的话，可能再搞点投票选举之类的。
但问题是，这是神权体制啊。
而且还是真正有神明存在的世界。
所谓“大祭司”，本来指的便是执掌祭祀神明之事的最高负责人。
那么作为一个真实存在的“神”，怎么可能任由凡人来掌管祭祀自己的事宜？
甚至在这个过程中，祂都没有丝毫干预的意图。
这明显不合常理。
要知道，这些神职，可不仅仅关乎权威，而是确切事关神明自己利益的。
信徒的虔诚度，各种仪式与宣传，都会影响到祂所获得的信仰之力多寡，怎么可能假手于人？
而且，如此推论的话，很多问题倒是能找到答案了。
比如那团神秘的气运，比如让自己观礼而不是参加祭祀等等，恐怕都是大祭司谋划的一部分。
属于神明的信仰之力，可不是凡人能随便染指的。
“但若是如此的话，神明投影降世又如何解释？”
思考片刻之后，秦昭向晏青君传音道。
“这一点臣也不知，但恐怕与大祭司有关。”
“嗯，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分析得很好，立了大功。”
想通了其中关节，他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喜色，转而向早就站立在广场上的紫传音道：“紫，交给你个任务。”
“陛下请说。”
“我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大祭司的谋划。这边的事情你不必插手，找机会安排人手去取来他们这里的食物“黄丸”，到时候我要带回大夏。”
“我明白了。”
“此事极为重要，如果不出意外，今日我们便可以离开此地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秦昭看向面容端庄圣洁的大祭司，心中轻叹一声。
“想以凡人之身走神道，你的心也是够大的。”
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心气之高。
只不过受限于视野见识，难免误入了歧途。
而此时的大祭司，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被秦昭猜了个七七八八，心中还很是激动。
“多年筹备，便在今日了。”
看着眼前的一万多祭品，以及房间中的那座神像。
当然，还有最为关键的那个“外来者”赵秦。
已然是万事俱备。
她强自压抑着激动兴奋的心情，让神色保持平静。
对明舒轻轻点头。
明舒见状连忙前去安排神殿侍卫，很快，准备好的“圣水”便被取了出来开始分发下去。
作为“祭品”的民众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喝下了那一碗碗圣水。
喝完之后，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如同灵魂出窍的迷茫状态。
当然，其中有六千人是装的。
之前秦昭早已经研究明白了，这东西之所以有惑人心智的作用，不过是因为其中掺杂着少量信仰之力。
如今羽林军人数已经齐全，在流光战阵凝聚之下，抵抗这点信仰之力的侵蚀几乎毫无压力。
更不用说秦昭还在此处暗中引导。
随后大祭司朝明舒点了点头，明舒便低头走入场中。
今日的她穿衣风格与以往截然不同。
玄青色的长衣显得古朴大气，头上束起高官，远远看去如同一位浊世佳公子。
白皙的手腕上，挂着三根红绳，末梢系着一只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来到广场之中，她先是转身朝向神殿方向深鞠一躬。
随后转回身，面朝着一万多神色迷茫的“信徒”们，开始翩然起舞。
双手飞扬，双足跳跃，轻轻扭动着纤细的腰肢。
远远看去，似乎真的是先民在祈祷神明赐福，为上天献上祭礼。
只不过，这次的祭品却并非牺牲，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灵魂。
片刻之后，明舒檀口微张，开始唱起了歌谣。
声线悠扬，音调却古朴晦涩，给人一种穿越了时空阻隔来到远古的错觉。
“现在才有那么点意思了……”
秦昭看着场中独舞的明舒，不禁暗暗点头。
之前看这神殿，虽然外表堂皇正大，但总觉着有意思诡谲之意。
神的光辉中，隐藏着深深的魔性。
直到现在，这支祭祀舞蹈与歌曲，才终于进入了正常画风。
不过也仅此而已罢了。
随着明舒的歌声起伏，在秦昭的感知中，似乎有点点滴滴的灵光从眼前无数民众头顶飞向空中，慢慢汇聚在一起。
那是人性的光辉，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独一无二的灵性。
当失去了这些灵性以后，人类便也与普通野兽没有区别了。
而随着一个个光点汇聚在空中，似乎有巨大的虚影开始于天空显现出来，但始终差了一些，无法真正化虚为实。
之前的一切变化，都只有秦昭一人能感受得到。在其他人眼里，面前没有丝毫异变发生。
包括大祭司，也是毫无所觉。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