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螃蟹
得了命令，柳梢到一旁忙碌去了，虽然这会儿联系不上汪海本人，还法医科一样还有其它成员能够配合重案组。</p>
郎志宇的住处也需要搜寻，为了找到那份神秘的具有催眠作用的药草，柳梢也需要准备一份搜查令。</p>
同样的，常伟虽然没有在现场主持工作，重案组的女组长一样要想办法向上面申请。</p>
总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会很忙。</p>
但柳梢乐在其中，唯一的遗憾，或许是不能亲耳聆听周先推理出剩下的两个凶手？</p>
一边的金虎也没有闲着，在周先指证出了郎志宇的破绽后，金虎就发现了这位小主播如丧考妣，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p>
那份药材的存在足以证明他杀死了老猎手，可悲的是，明明这个老不死的那天晚上是计划打算自杀的。</p>
二傻子体内也有药物使用的痕迹，他连推卸责任到上官冰兰身上去都不可能，原本计划得如此顺利，宫菲传递情报，上官冰兰也被他忽悠到了老猎人的小院里，可最终……</p>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p>
他想到了自己和那个向凯的第一次相遇。</p>
看着他徜徉在古镇上，目光在老街那些妙龄女游客身上流连忘返，郎志宇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了。</p>
他是个打野主播，喜欢他的观众多是喜欢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致的城里人，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到各地潇洒，所以只得把自己的向往寄托在各个平台的野外主播身上。</p>
在自己组建的粉丝群里，郎志宇发现这些人在互相吹牛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踊跃，话题不外乎吃喝玩乐——吃喝不提，玩和乐两个方面却往往离不开一个主要的因素。</p>
那就是美女。</p>
他很清楚的记得，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粉丝群里就有一位成员活跃，此人自称是资深旅游达人，虽然年纪才过三十岁，可已经走过了祖国不少的大好河山，邂逅了各地不少的漂亮姑娘。</p>
听到粉丝群里这个叫向凯的家伙发来的语音，郎志宇甚至不难想象他现实里是个什么样的家伙。</p>
果然，在用宫菲的照片把此人吸引到了黄店镇之后，郎志宇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个人就是一个百分百的色中色鬼，斯文禽兽。</p>
他的计划很成功。</p>
在宫菲的配合下，他很轻易地就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拿下了那个高傲的女人。</p>
唯一优点意外的是，这个女心理医生最终选择杀死了玷污他的那个畜生。</p>
将军坟处抛尸，当地有村人报警，城里的重案组当天就过来了，事情闹得很大。</p>
他很顺利地等来了前来调查的警察，并在酒桌上故意把话题引向了十几年前的那场连环杀人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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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咬人？</p>
呵呵，这就是个无稽的笑话！</p>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四冠影后一家的无耻。</p>
原本，那些东西是属于他的，可最终却落入了某个女人的手里。</p>
这个女人背后的娱乐公司太大，他策划了许多年后有些颓然地发现，自己这只小蚂蚁注定咬不死这只庞然大象。</p>
所以，他决定孤注一掷。</p>
……</p>
“顾问，郎志宇骗了上官医生？”</p>
让属下把郎志宇送走了之后，金虎看了看不远处的紧闭车厢，随即压低了嗓门轻轻开口了。</p>
刚才郎志宇被压走的时候，突然狼哭鬼嚎般喊冤咒骂，他半点眉头都没有眨，可面对上官冰兰，金虎的感官有些复杂。</p>
他无法同情她杀人的罪行，却在心底可怜她的命运。</p>
这是一个让人唏嘘的姑娘。</p>
当重案组的特警这么多年，金虎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但听闻周先说出上官冰兰的故事时，他的眼睛还是红了一片。</p>
“她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别看外面又是巨钳又是硬壳，可是内心里却像蟹黄一样软弱的厉害。”</p>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老师设计好了的……实际上，她可能最喜欢的，就是躲在自己那个小小的洞穴里，盘城一团孤独的取暖。”</p>
“所以，就算是当了一名顶尖的心理医生，她结了婚以后也会是一位顾家的好妻子，好妈妈。”</p>
“可惜一切都被郎志宇毁了……金虎，某种意义上，上官姑娘其实也是一名受害者。”</p>
周先有些唏嘘。</p>
写了感情故事这么久，他也无数次被自己的小说感动着，可无论故事里的男男女女多么哀愁寸断，比起上官冰兰的遭遇，都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p>
“我知道。”</p>
金虎的声音轻轻的，眼神里波光流转。</p>
他是个冷面硬汉，人生二十多年，待过的地方不是特战军营就是重案组办公室，早就养成了一副硬邦邦的铁血心肠。</p>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同理心。</p>
“他用爱情骗过了上官医生，对吧？”</p>
在传统女人的理智里，从一而终是她们在爱情里的唯一信念，上官冰兰单身了三十年，择偶标准不可谓不高，金虎不知道这位女医生到底有一副什么样的爱情观，但显然，在发生那件事之后，爱情这个借口或许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勇气。</p>
哪怕在心里，她其实也知道郎志宇满口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一句句谎言。</p>
生存，生活，社交，尊重，自我价值。</p>
人类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这是人类作为动物的本能，不是吗？</p>
只是可惜这只螃蟹再也回不到自己的那个小小的洞穴里了。</p>
“我们会给她找个好的辩护律师的，对吧？”</p>
紧紧地看着周先的脸庞，金虎的眼神里写满了一个叫做希冀的东西。</p>
对于犯罪嫌疑人，警方作为公诉一方，通常只会对她们提起公诉，但对于金虎准备给上官冰兰提供辩护律师，周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p>
他拍了怕对面兄弟的肩膀，“会的。”</p>
珊姐的案子已经结了，想来她最近在帝都会很无聊，周先决定给她找点事做。</p>
“那就好。”</p>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金虎的神色轻松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周先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但既然他已经点头答应了，想来也不会辜负他的期待。</p>
都是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钉，金虎觉得，虽然周先长得清秀，帅气程度就比自己差一点，可在抛去表象，他也是个纯爷们儿。</p>
“不过，说到这里。”</p>
抬起头，随意瞟了面前的重案一组的组长一眼，周先轻轻开口，“你对第三个杀人凶手，不感兴趣吗？”</p>
倒不是他这个顾问恶趣味喜欢吊人胃口，但这会儿的推理大戏，没有一个有眼力的捧哏配合着，周先总觉得失色了不少。</p>
“第三人，那是谁？”</p>
果然，周先的话音刚落，金虎一秒钟就入戏了，眉头紧锁，他脸上给出的疑惑并不比柳梢这位金牌配角少。</p>
金虎太想知道这个神秘的第三人是谁了。</p>
说句不客气的，他手上的这个案子，虽然目前为止死者只能两个人，但案情的曲折离奇已经是金虎平生罕见了，别说出现第三个凶手，就算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他也一点不觉得意外。</p>
毕竟，这是周先亲口说出来的。</p>
作为重案组的特聘顾问，周先的哪一次推理不是有理有据？虽然每一次，第一时间金虎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但经过周先的仔细讲解后，金虎都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p>
疑惑着，感慨着，麻木着，成长着。</p>
每一次震惊之后，金虎就会发现自己成长了不少，所以，他很开心听到周先再次在自己面前开始解谜。</p>
“今天的动静不小，七家湾的村民估计都来了吧？”</p>
环视四望，周先并没有直接回答金虎的疑问，反问问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不相关的问题。</p>
但金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点头应声了，“是的。”</p>
七家湾虽然是个封闭的小山村，静谧安详，但老罗把郎志宇带出来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掩饰动静，乡民们可不看见了这一切吗？</p>
虽然警方的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环山公路上，但周先故意在将军坟这里耽搁了许久，一来一去，那些无所事事的村民已经有足够的时间来这里看热闹打酱油了。</p>
只不过，周先问这个问题做什么？</p>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周先很快就开口了，“金虎，你没有发现，这里不见了一个人的身影吗？”</p>
这里？</p>
一个人？</p>
再次抬起头，金虎眯起了眼睛，细细搜索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p>
周先淡淡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传来，“十几年前，你觉得卓涛的父亲是怎么死的？”</p>
一个连环杀人案的终结有两种常见的方式，凶手落网或者他最终杀死了自己的既往目标——但十几年前发生在大山深处的这个野狼杀人案，周先总觉得案子的结束有些突兀。</p>
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可能是被别人杀死的。</p>
这个推理早就经过柳梢的嘴巴，在重案组的大群里广为流传，金虎自然是有所耳闻，但听到周先再次提起这个论调时，他依旧是呆住了。</p>
“周先，你是说？”</p>
“对。”</p>
点点头，周先叹了口气，“我们的村长，其实并不想当树先生啊。”</p>
树先生是个艺术化的形象，在关于他的故事里，电影的每一帧都写满了悲剧。</p>
或者说，正是由于这种悲剧化的人物形象，这个故事才让人那么印象深刻。</p>
但故事，只是故事，对吧？现实里没有几个人愿意自己的人生是悲剧。</p>
穷则思变。</p>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人们的心态往往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p>
“今天的动静有些不小，现场的情况有些杂乱，老罗他们挺辛苦。”</p>
对于自己的一意孤行，周先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吊出郎大军这条大鱼，他有有些释然了，“可你发现了没有，现场维持秩序的，只有我们自己人？”</p>
作为七家湾的村长，郎大军一直和警方配合得很好，不久前柳梢她们在七家湾所遭遇的一切，金虎同样在群里了解过了。</p>
他知道，郎大军是个退伍军人，多年前意外当上七家湾的村长后，一直任劳任怨，说一声无私奉献也不为过。</p>
因此，十几年前过去了，他这个村长在七家湾赢得了不小的威望。</p>
“虽然当着警察的面，郎志军也称呼自己的父亲为树先生，言语里颇为不忿……但更多的，他是为她打抱不平。”</p>
“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很好，对吧？”</p>
金虎点点头。</p>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有哪种关系比起父子间的血脉情缘更亲密的了。</p>
爱之深，责之切，金虎相信郎大军和郎志宇这一对父子，虽然言语不客气，但是心里的羁绊却比任何人都紧密。</p>
“但从七家湾到将军坟，这一路一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把儿子抓来了，父亲都不现身，有些不正常吧？”</p>
声音幽幽，周先的黑色眸子如同深渊般，瞬间吸引住了金虎的全部心神。</p>
是啊，儿子都被抓了，老爹为什么不闻不问？</p>
说句不客气的，就算警方现在已经表明态度怀疑到了郎大军，在没有绝对的证据之前，他也应该咬着牙坚持出现在众人面前。</p>
不说行使村长的职责配合警方维持现场的秩序，只说他出口替自己的儿子辩解几句，才是正确的选择吧？</p>
躲起来没有任何意义。</p>
“顾问，确定此人就是杀死卓涛父亲的凶手吗？”</p>
想到这里，金虎再次叹了口气，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p>
“你以为，郎志宇的那些药材是哪里来的？”</p>
白了他一眼，周先有些郁闷。</p>
一种连上官冰兰这样的资深心理医生都能骗过的特殊药材，说是一种生物学上的奇迹也不为过，郎志宇年纪轻轻，如果有这么一个发现，何苦又和卓涛纠缠不放？</p>
到是郎大军在七家湾经营多年，在乡民里赢下了滔天的声望，获得一两种隐秘的药方传承也不是不可能。</p>
“郎大军吗？”</p>
轻声呢喃着这一句话，金虎突然抬起了头，“对了，顾问，我和魏所这几天在附近村落调查时，发现了一种特殊情况。”</p>
“当年死于狼嘴之下的受害者，可能不止是青壮年男人。”</p>
还没有等周先有任何表态，金虎就急不可耐地开口了，“黄家沟有一个女人也是死在了狼嘴之下，其它村落也有类似的受害者……比起男性死者，女性受害者的数量要少上许多，共同的特征也几乎没有。”</p>
没有共同特征？</p>
周先愣住了。</p>
共同特征是判断作案人是否为同一人的重要依据，比如野狼杀人案之所以能并案，就是因为周先通过大数据分析，确定卓涛父亲的作案目标其实都是强壮健康的中年男性。</p>
一系列连环案子里出现了两种不同种类的受害者，这说明什么？</p>
“那些女人的数量很稀少？”</p>
金虎点点头，“是的。”</p>
正是由于数量太稀少，以至于十几年过去之后，村里子的人一时间并没有想起她们来，这也是第一次调查是金虎并没有发现这种情况的原因。</p>
“两种不同的受害人群，对应着两个不同的凶手。”</p>
打了个响指，周先很快就释然地开口了，“我们只能认为当时有一个人在知道卓涛父亲的所做所为后，选择了浑水摸鱼模仿作案。”</p>
“这个人是郎大军？”</p>
周先的措辞很严密，没有指出这个人的确切身份，金虎却有些不管不问，直接开口了。</p>
“大概率。”</p>
苦笑着点点头，周先再次开口，“说实话，是不是郎大军我暂时不知道……但郎志宇这几年的反常表现，却极有肯能就是为了掩护自己老爹的。”</p>
郎志宇？</p>
反常表现？</p>
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单词，金虎的脑子很快就恢复了清明，“你谁说，他故意留在老家当打野主播？”</p>
郎志宇为什么会当打野主播，几乎每个夜晚都坟头蹦迪？周先向前的解释是此人在分金看山，通过抓蛐蛐的借口寻找真正将军坟的下落。</p>
但目前看来，上官冰兰知道守护者通道的存在，很有可能是郎志宇告诉她的——也就是说，后者是知道将军坟真正位置的。</p>
所以，周先向前的推理自然是不存在了。</p>
那么，郎志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p>
“郎志宇的目的，可能是吸引卓涛的注意。”</p>
摇了摇头，周先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敢肯定，就在上大学的时候，郎志宇就已经心生这种想法了……他最开始联系的是有着差不多想法的宫菲。”</p>
“当时这位和他是同乡的姑娘，铁定也在帝都上学，两人有着共同的敌人，年近又类似，自然发展成了恋人。”</p>
“接近蓝玉珠，郎志宇化身主播，宫菲变成了职业经理人，两个人的算盘打的很好……但他们没有想到，卓涛和蓝玉珠的关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亲密，他们并不能按照原计划接近卓涛。”</p>
“所以郎志宇只能另辟蹊径，选择长年累月在平台上直播装疯弄傻的内容，故意吸引别人的眼球，最终的目的其实是吸引卓涛的注意。”</p>
“将军坟里的宝藏是卓涛家族最大的秘密，只要郎志宇的直播把卓涛吸引了进来，那么她想装作不知道都难。”</p>
后面的故事很长，周先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金虎却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p>
不管后来卓涛是怎么选择，只要她或者她背后的家族选择动手，郎志宇瞬间就能掌握主动权，以静制动。</p>
谈判也好，斗争也好，他总能从卓涛身上挖下一块肉来，赚得盆满钵满。</p>
“关于狗头吊坠的意象推理，其实我一直是对的。”</p>
抬起头，周先目视不远处波澜无比的山峦，轻轻开口了，“狼图腾一直存在，就在所有七家湾村民的灵魂深处。”</p>
“卓涛三姐妹是，郎家父子也是。”</p>
“郎志宇这个狼崽子，不过是想把当年的案子，彻底地推到卓涛一家身上去罢了。”</p>
父亲是个杀人凶手，郎志宇从小就知道。</p>
周先不知道少年时期的郎志宇是怎么想的，但想来，能够把这个隐患彻底去除，他是不会拒绝的。</p>
而。</p>
还有谁比杀人凶手的家属，更适合甩锅呢？</p>
大义灭亲的，不只可能是村长，也有可能是妻子，对吧？</p>
卓涛的妈妈发现了自己的丈夫有着令人恶心的习惯，这个持之以恒的习惯让小山村笼罩上了阴霾，为了家人的安危和女儿的前途，她在某个夜晚勇敢了一次，没毛病对吧？</p>
反正十几年过去了，谁手里也没有证据，只要这个女人敢暴露在警方的视野内，他的大仇就可以得报，计划通。</p>
杀害向凯并抛尸环山公路，不过是为了增加警方的压力罢了。</p>
至于那个小小的狗头挂件，目标也不过是把警方的视线引向卓涛三姐妹。</p>
人心不足蛇吞象，周先从来都觉得，郎志宇的计划并不是什么谈判或者摊牌，他想要的，不过是借警方的手扳倒卓涛背后的力量。</p>
或者说，他想杀死卓涛。</p>
“金虎，猜一猜吧……我们的‘狼村长’，这会儿可能在哪里？”</p>
回过神来，周先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又是一个问题轻轻抛出口。</p>
虽然他的语气不轻不养，但金虎还是瞬间提起神来。</p>
这个问题很关键啊。</p>
听鬼妹说，顾问喜欢在教学之后考验听众，难道这个问题就是周先对自己的考验？</p>
重案一组的组长咳嗽了一声，神情很快就严肃起来。</p>
“我觉得，郎大军可能没有潜逃。”</p>
他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