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讲古
调查案子的时候，重案组的用餐都很随意，讲究怎么方便怎么来，所以组员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胃部的小毛病。</p>
能够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正餐，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因为内部有专门针对这一项的支出，他们也不担心有人拿着个做话题攻击他们。</p>
柳梢关注的重点，一直是周先接下来的调查计划，或者说，是周先本身。</p>
所以，看到周先依旧坚持在那位已经被叫下去问话了的小主播家里和村里来的陪客老人寒暄，柳梢一点也不惊讶。</p>
有些时候，柳梢也觉得周先的脸皮挺厚的，为了破案，他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宫心计之类的算是小Cass，直播和演戏才是大场面，像眼前这种前脚抓人后脚就告诉当事人的父亲这是好事的状况，柳梢已经习惯了。</p>
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周先做事一直很有底线，他只是受不了那些渣渣在玷污人间美好而已。</p>
他是个精神洁癖者。</p>
或许是受过村长的特意嘱托，过来陪酒的两位老者的话语明显谨慎了许多，但在周先满面春风的扯了十分钟家常后，坐到酒桌的两位老人已经和他有说有笑了。</p>
一般而言，这些乡里的老人比较排斥外乡的年轻人，但看着周先说着柔声的普通话哄得两位老者脸上的皱纹轻轻展开，柳梢一点也不奇怪。</p>
精通心理学，又擅长嘴炮，眼前的这个帅气的年轻人如果愿意，他可以把所有人都烘开心，柳梢甚至有些期待他和自家的大仙女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p>
只不过，想到这么一个天生的小白脸居然是条单身狗，柳梢就有些想笑，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母胎单身二十多年，是不是因为上天特意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份缘分，让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也为自己守身如玉许久？</p>
“崔老伯，这无名土山里，真的有狼吗？”</p>
周先疑惑的声音把柳梢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大姑娘双颊绯红一片，却是努力的单手撑起自己的下巴，耳朵竖得高高的。</p>
附近有没有野狼存在，是侦破这个案子最关键的问题之一。</p>
说实话，对于这个问题最开始的答案，柳梢心里是一直存疑的，龙安地处华国南方，气候湿热，属于亚热带丘陵地区，这里的山峦并不高，附着生长的山林环境根本就没有野狼生存的土壤。</p>
“有，怎么没有？”</p>
被叫做“崔伯”的老者是陪客里两人中，性格比较直爽的那一个，刚才和周先的对话里，就他的台词比较多，脸上的表情也比较丰富，所以周先选择了从他这里突破。</p>
但他的第一个回答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不仅是柳梢，就算在一旁默默干饭的其它组员，也是一个个放下了碗筷，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p>
“老伯，你可别看错了，把狐狸和豺狗当成了狼？”</p>
“是啊是啊……老伯，实话告诉你，来这里之前，我们曾经向城里的动物专家请教过，莫说黄店镇，整个黄县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发现野狼的痕迹。”</p>
“崔伯，你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大型的食肉食草动物吧？山里根本养不起一队成规模的狼群。”</p>
孤狼也是被狼群淘汰了的头狼——发现落单了的野狼，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附近绝对生活着一群成了规模的野狼。</p>
“嘿，你们以为我在骗人？”</p>
酒菜美味，在周先的有意敬酒之下，崔伯明显有些上头，见众人一脸怀疑，他有些不乐意了，白瓷酒杯放下，他二话不说就挽了袖子，立刻就大声嚷嚷了起来，“山里是有狼的，虽然不多，但在二三十年前，还是有人看见它们叼走小孩的。”</p>
“不说别的，就说我自己吧，年轻的时候有一回走夜路，也是碰见了两只狼。”</p>
“不怕你们笑话啊，那年岁家里穷，有一回亲戚结婚，我赶过去帮忙……结果那天晚上就有些喝多了。”</p>
“那会儿结婚，流程也不像现在这样复杂……请两桌亲戚，喝酒吃菜闹闹气氛就够了，当天晚上就可以洞房。”</p>
或许是太动情，老人嘴里满是唏嘘，说话也断断续续时轻时重，但周先并没有打断他，反而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话，声音很轻。</p>
“你当天就回家了？”</p>
“是啊。”</p>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老人的瞳孔有些放空，低声呢喃起来，“表哥家里也不宽敞，哪有多的屋子给我醒酒？我那会儿也年轻气盛，看天色还早，自个儿一个人就上路了，准备回家洗漱一番就睡觉。”</p>
“表哥家我经常去，所以回来这一路还算平静，我脚步虚无，但跌跌撞撞总算在擦黑的时候，到了南山的乱坟岗那里。”</p>
“那时候我已经有些醉了，山风一吹，我就差不多了……迷迷糊糊，我就在乱风岗里睡着了。”</p>
周先有些傻眼，他没有想到年前这位看起来有些话唠的老人年轻的时候这么彪悍，一个人半夜的时候就敢在乱风岗睡觉。</p>
“擦黑”，是这里的方言，意味着黄昏完毕，天色刚刚黑下了，时间上大概是六七点钟——山里的天黑的早，这个时间正好符合崔伯刚刚吃了自家表哥结婚的晚宴不久，一个人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正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了那个地点。</p>
“然后呢？”</p>
周先的声音低沉，防腐有着无尽的诱惑力，虽然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老人就苦笑一声，喃喃开口了，“后来？后来啊，我被一声狼嚎吵醒了。”</p>
“警官，不怕你笑话，那会儿我已经尿了裤子，长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狼嚎声是如此之近。”</p>
“等我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没有一点酒意了……趁着还有些力气，我闷着头就往村口跑去，好在南山离村子并不远，我迎着村口的灯光加紧跑，鞋子都炮掉了一只，这才捡回了一条命。”</p>
“我就听到有东西在后面扑腾追我，前面依稀还有黑色的影子躲在路边的草丛里……你们不知道，那会儿有多么可怕，我整个人又哭又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村子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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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讲的声情并茂，脸上的表情和动作语言很丰富，重案组的组员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想象力丰富一点的，脸色很是苍白一片，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后怕，仿佛感同身受一样。</p>
“崔伯，真的假的？”</p>
递上了一杯酒，周先笑了起来，满不在意的表情在此时很有些刺眼，“你们那会儿，经常在村里听见狼嚎？”</p>
第一次感觉狼嚎是如此之近，也就意味着年前的老人年轻的时候，不止一次听见这种狼嚎的声音。</p>
“是的。”</p>
虽然不知道小警官为什么问这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问题，老人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这种事他没有必要作假，村子里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调查清楚了。</p>
“那现在呢，村里夜晚还有这种声音吗？”</p>
周先继续开口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神情已经能开始变得凝重起来。</p>
“这几年倒是没有。”</p>
崔伯想了想，有些疑惑地出声了，“我估摸着，是不是由于大开发的缘故……车子多了，狼也就少了。”</p>
呵呵一笑，周先举起了酒杯，不再说话了。</p>
“那个，警官，我能不能说两句？”</p>
一旁，有一只苍老的手举了起来，一直没有出声的另一位老人脸上挤出了忐忑的笑容，有些讨好地看着周先。</p>
“您说，”</p>
颔首微笑，周先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位陪客老人愿意开口，这对周先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p>
他先前还在疑惑郎村长怎么找了个不爱说话的陪酒客呢，哪知道别人是在酝酿着大招。</p>
“我姓冷，经常和老葛子一起到山里打猎……警官，我知道你和老葛子关系很好，所以咱俩按理说也不算外人。”</p>
“冷叔，你好你好。”</p>
周先赶紧给老人家上了一杯酒，老葛叔的战友自然是自己的长辈，眼前的老猎手说出这层关系，肯定是不会想占自己便宜。</p>
“好好好，周警官。”</p>
周先的态度让老人很受用，但一阵寒暄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接下来说的话，都是道听途说，真实性我不敢保证……你就当我喝醉了在讲胡话。”</p>
“好，我就听听冷叔你给我讲古。”</p>
讲古就是讲述过去的事情，既然是道听途说，这些故事自然可以随意编撰。</p>
淡淡一笑，周先的脸色也开始严肃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