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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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愬身着便服,眉梢上还沾着露水,进来的时候却依然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不过面色严峻,似乎有重大的事情。进得御书房,却看到李诵已站在门前等他,一见到李愬,李诵就说道:“符直(李愬的字),怎么去了这么久,朕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p>

  李愬心头一热,忙下跪施礼道:</p>

  “微臣无能,现在才探得消息来报,累陛下深夜守候,请陛下治罪。”</p>

  还未跪下,已经被李诵一把托住,李愬下跪的力道甚大,李诵手上又没有力气,差点被李愬带倒,幸亏李忠言手快,一把扶住。李愬更是大惊,磕头不止,却被李诵喝道:</p>

  “符直忠心王事,何罪之有?还请快快起来。忠言,取朕的衣服来!”</p>

  李忠言以为李诵寒冷,慌忙把衣服递来,哪知李诵却上前亲手为李愬披上。李愬刚要站起来,一见如此口中忙道:“陛下,使不得!”又要下跪,李诵笑道:</p>

  “符直知道朕手上没劲,拉你不起,就休要折腾朕了。”</p>

  李愬无奈,只得讪讪地站起,来,只是身上浑身不得劲。李诵见此,向他身上用劲捣了一拳,说道:</p>

  “符直,你为了朕交待的事情,忙了半夜,身上都是露水,外面夜深天凉,想必不好受。朕只是为你披一件衣服,你却在为朕和国家的安危操劳,孰轻孰重,朕知道。一件衣服哪里抵得上忠臣?符直休要推脱,朕还怕亏待了你。”</p>

  李愬只得谢恩披了。当下二人至龙案前坐下,李忠言搬来凳子,施了一礼,下去了,留下君臣二人密谈。</p>

  李愬坐在圆凳上,抬头一看,见李诵正含笑看他,深吸一口气,说道:</p>

  “陛下,臣依着陛下的旨意,跟随周吉士倪登辉二人,果然到了俱文珍府上。”</p>

  “臣本该即刻回来复命,但此事关系陛下安危,如不探听清楚,臣岂能安心?于是臣大胆,没有及时赶回,而是从后院翻进了俱府中。”</p>

  “你进了俱府?”</p>

  “是的,陛下。自从陛下委任臣做左金吾卫中郎将后,臣就奉命查探了俱文珍、刘光琦等人的府第,他们府中的形势,臣是了如指掌,俱文珍会见心腹历来在书房,所以臣潜行至书房,哪里料到那里防范甚是严密,臣不敢妄动,结果二人没过多久就出来了。臣还以为空跑一趟,打算回来。”</p>

  “谁知不久又有人从外面进来,臣想能在这时见俱文珍的,必然不是常人,故而又潜伏在侧,后来让臣觅得机会,得入院内,听到了书房里面正有三个人,在谈论一件大事。”</p>

  “什么大事?”</p>

  “弑君篡位!”李愬边说边看了看皇帝。</p>

  皇帝却并不显得特别激动,只是扶着龙案站起来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李愬不由讶然:原来皇帝早就料到了。</p>

  “符直,他们是怎么商议的?”</p>

  “他们似乎在陛下的药里加了一味。还密谋内外勾结逼立太子,然后待陛下不测之后拥立太子即位。”</p>

  “他们想拥立的太子是”李愬迟疑了一会,见李诵不说话,牙一咬,说道,“广陵王!”</p>

  李诵点点头,并不惊讶,因为历史就是如此。但是他不想成为宦官专权的牺牲品,他要改变历史。于是沉声问道:</p>

  </p>

  “广陵王和他们有勾结吗?”</p>

  李愬答道:“从他们三人的口气来看,似乎只是刚刚结盟,还没有接触广陵王。不过他们在广陵王身边有个暗线。”</p>

  “哦?”</p>

  “那人姓仇,不过俱文珍没提他的名字。接着里面一个人问广陵王是否靠得住,俱文珍说打算这几日就要试探一下广陵王。故而臣揣测广陵王对此事并不知情。”</p>

  “密谋的是哪三个人?”</p>

  “俱文珍,杨志廉,还有一个,正是今天逃走的刘辟。”李愬佩服地望着李诵,在他中午垂头丧气地回来后,李诵却轻描淡写地说:“卿且放心,他跑不了。”晚上就命自己跟着周、倪二人去俱文珍府第,果然抓住了刘辟的踪迹,还探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可不晓得当时他走后李诵大发雷霆,摔了瓷瓶的事,至于李诵说的话,纯粹是安慰自己的爱将罢了。</p>

  “哦,刘辟就在俱文珍府上?现在还在吗?”</p>

  “还在,臣听他们说,刘辟这几日就会住在俱文珍府上,等过几日风声过了再走。”</p>

  听到这个消息,李诵也是精神一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就叫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符直,他可就交给你了。”</p>

  李愬起身道:“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就捉了他来。这回臣定不让他跑了。”</p>

  李诵摆摆手,说道:“少安毋躁,过几日再去捉他。符直,你打算怎么捉?”</p>

  李愬却迟疑道:“臣以为不捉的好。”</p>

  一听李愬这么说,李诵顿时来了兴趣:</p>

  “说说看,为什么不捉的好。”</p>

  李愬起身站起,上前跪下道:“臣斗胆,敢问陛下所图者仅是俱文珍还是所有权宦?”</p>

  李诵一听,来了精神,问道:“若是单图俱文珍如何?若是图所有权宦又如何?”</p>

  “臣以为刘辟事小,而俱文珍事大。刘辟不过是疏狂文士,借韦太尉势而枉生野心,难成大事。何况即使其一时得志,陛下天军一到,必定束手就擒。而俱氏居深宫,手握军权,朝中又广有势力,方是陛下腹心之患。如陛下所图者惟俱文珍一人,此事须臾可定。陛下现在就可命臣抓捕刘辟、俱文珍、杨志廉,遣权宦统领左神策军,令刘光琦,孙荣义领兵护驾。”</p>

  “若陛下所图者不止俱文珍一人,臣以为,现在抓捕刘辟实乃下策中的下策。陛下若图所有权宦,现在正合隔岸观火,放刘辟回两川,使得俱文珍杨志廉以为外有凭依,更加目中无人,陛下再暗扶刘光琦,使俱刘二党明争暗斗,消耗实力,然后使二党俱要依靠陛下,陛下慢慢安插腹心,而后行奇计火中取栗。若陛下现在捉了刘辟,那就要同时捉俱文珍、杨志廉,不然二人必定以为密谋泄露,狗急跳墙。现在俱刘势同水火,俱文珍发难,陛下可借重右神策军平叛,可是俱文珍一旦就擒,那么大权就势必落在刘光琦、孙荣义手中。其一派独大,只怕嚣张跋扈必然更胜以往。如此,非大唐之福,陛下之福。”</p>

  “臣是武将,不敢妄议朝政,只是臣世代受大唐深恩,陛下又视臣如腹心,故不敢不以死报国,故而臣请陛下三思。”</p>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已是把李诵当成了可以效忠的英主,又是武将心性,所以言无不尽。说完顿首,李诵却没说一句话,诺大的御书房里又是一片寂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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