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楚河

  “苍天在上,小弟楚河。”

  楚河和封于修跪在雪中,对着寒冷的天空念出誓言,

  “愚兄封于修。”

  “就此结拜为异姓兄弟。

  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回想着那天,漫天风雪中发生的事情,楚河下意识地合上了手上的书。

  那最后消失在镜头中的,是一句不完整的话: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

  一分钟前,他去找了一个人,注视着对方围绕在侧的孩子们,动了恻隐之心。

  孩子们露出温暖的笑容,他们的天真和快乐照亮了他的面庞,以及内心。

  是时候彻底了解这一切了,在找到封于修之后。

  但那个人没有说出封于修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里,只是说:

  “当我们尽情畅想未来的种种可能性时,关于我们自身,却依然所知甚少。”

  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要往那里去?

  这样的问题封于修也曾有过,如今看来,他去找答案了。

  楚河便明白,当对方找到答案的时候,他也就找到对方了。

  于是,他便继续等待,非常耐心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封于修突然转过身,贴近楚河的身体,手伸出来,却又放在脑后。

  他们对视着,身体像冰一样冷。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沉寂如黑暗笼罩在他们周围,它们钻进了他们身体每一个缝隙。

  从口鼻、眼睛、耳朵乃至每一个细密的毛孔中,以锋利的刀割裂每一寸肌肤。

  冰一样的寒冷冻结了两人的血液,它们已不再如烈焰般沸腾。

  楚河感觉到血液像水困在一个深坑之中,慢慢地停止了流动。

  他们不再流经他的四肢与百骸,直至与其黏连在一起,僵硬使他动弹不得。

  “这是荒唐的。”

  封于修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一句话,仿佛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口腔里嚼碎了才说出来,摔在楚河的脸上。

  楚河知道封于修说的是什么。

  他的脸如在冰火之间,忽冷忽热,在这一切面前他猝不及防。

  丢盔弃甲,又竭尽强忍内心的躁动,像是一个被人追赶的将军。

  仍然会在最后的时刻,保持自身那可笑的尊严,却面露惨淡之色。

  “我们应当如此,我们应当如此。”

  楚河只是呆呆地看到封于修的人在空中消失。

  他的一声叹息在人彻底离开的一刹那,落在地上,伴着草丛中那一粒又一粒的小石子。

  “这里什么也没有。”

  楚河找了个位置坐下:

  “giveeadrk,bartender。”

  这个人很有意思,酒保把酒杯在吧台上滑了过去。

  他的话很拗口,周围一起喝酒的人都去各自找人说话开心,唯独他没有。

  有的人打着电话大声地说什么一生要来一次的地方,会唱歌,来了都会唱歌了。

  酒保笑了,他就不会唱歌。

  然而酒保没想到的是,那个人没有接下酒杯,只是看着它摔在地上。

  楚河看着摔到地上的杯子,摔成了一地的碎片。

  当酒吧内的人在文字的缝隙间突兀地平静下来之后,楚河身心疲惫,头脑里像被焊死了的铁门一样。

  是铁板一块,一时没了想法。

  又过了一会儿,人们又说说笑笑了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

  “读者诸君”

  楚河找了张纸,拿着笔在上面写着一封信,写给看书的各位读者,

  “在你们还没有看到这个故事,这本小说如何继续发展下去之前,现在有必要谈谈我是谁了。

  或者说,也就是应该说说,我之外的我是谁了。

  你们应当是如此的聪明,毕竟曾接受过作者的一番教导,又或者你们生而知之。

  故而看到这里,你们当然会了解一点,作为叙述者的我可能并不是我。

  是的,我并不是书中所说的我,这个名为楚河的人。

  我只是他的一个影子,一个作者所描绘出来地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人,的影子。

  感谢各位的信任,要知道与众不同的你们期待着得到惊喜而这来源于对于作者的信任。

  是的,这句话是作者写在提词器上的。

  我现在也确实只是在念自己的台词,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是的,这所有的话都是台词,包括这一句也是。

  哦对,提词器上说这些其实不用说。

  不过,我想我说了也可以,反正这一句也是。

  我没有一句话是自己想说的,我也不想和你们说任何一句话。

  是吧?

  这个此时尚未结束的故事,只当是作者让给他自己的故事。

  但你们都应该明白,当作者不厌其烦地向你们重复述说某一个情节的时候,你们的第一感受是什么?

  就像我,一个被某种情绪一直困扰着的人。

  好了,这封信到此为止。

  如果可以,作者希望你们在评论区回信。”

  于是在这个奇妙的时刻,酒保看到那个客人悄悄地笑了。

  他才恍然明白,对方是故意这么做的。

  “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酒保的问题。

  “好啦,该结束了。”

  楚河扔掉提词器,看向酒保,

  “我肚子饿了,你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又出了什么事情?”

  林易东替换掉了酒保,就像他经常干的那样,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把提词器扔了?”

  “你知道的。”

  楚河坦率地耸了耸肩膀,

  “我并不是很想知道你要做什么,也并不是很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

  “实际上,你听我说,”

  林易东试图再次解释什么,

  “我的意思是差不多有一段时间”

  “有一段时间是我不知道,还是怎么了?”

  楚河忽然嘲讽道,

  “就好像是,我的头脑不会思考,对吧?”

  “我们不再思考,读者们也不再思考,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是作者的错误。”

  林易东下意识地回应道,就像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就像一根木头,漂浮在水上,可这里不是大海。”

  “我很是粗暴吗?”

  楚河忽然站了起来,

  “你应该明白,我的行李箱里有一只猫。”

  “一只猫?

  你想说什么?”

  林易东下意识地皱眉沉思,但得不到答案。

  “一只猫,对吧?”

  楚河忽然反问道。

  而后朝着酒吧外走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猫在哪里,我知道它就在那里。”

  每天,每时,在他的心理不停地移动。

  但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一个始终无法走进读者心里,只能不断地敲门的客人。

  说实话,楚河并不喜欢作者的所有小说,但只有他变成作者,才能了解对方在想什么事情。

  而此刻,楚河只能想到自己,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

  “找到封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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