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茫茫然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

  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头。

  在某一年,我埋下一颗人性的种子。

  和朋友们一起看着它慢慢发芽,然后各自忙着疯长。

  渐渐地,便忘了关注彼此。

  再回头,才惊觉:

  “你怎么变了?”

  我叫王实甫,是这的作者,也是这的主角。

  你看到的这个我,并不是真实的我,而是一个我塑造出来的,我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就像戴了一副面具,戴的久了,不是摘不下来了,而是懒得摘了。

  同学聚会。

  结束时,我感觉自己喝醉了。

  抢过麦克风,点了一首超越乐队的《海阔天空》。

  当时电视上正在播纪念香港回归的新闻。

  我从不认为自己的人生圆满了,这样的人生在我看来,一点希望都没有。

  我尝试着跟朋友们,表面朋友们,说自己的想法。

  比如,辞职。

  我的未来应该由我自己负责,可刚尝试说出心里的感受,我就知道这事儿成不了了。

  我们也曾算是死党,也曾一起逃过学,抄过作业,打过架。

  可我们彼此其实并不那么知根知底,似乎只有那一腔兄弟情。

  “外人欺我兄弟,必还之。”

  但实际上呢,他们每一个能够理解我心里的痛苦。

  也许此刻你看到这里,一定觉得我是“强说愁”。

  谁还不曾是个少年呢?

  可我如今早已是写了五六年小说的无名之人,二十六七的岁数,快奔三的年纪。

  吾十有五不曾志于学,将三十仍不曾立。

  料想四十仍会有惑,过五十亦不知天命。

  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德信啊,我们很需要你这种踏实的员工。

  这样好不好,等明年我们再招一位精算师就解放你。”

  明日尚且复明日,明年怎能少。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熬过第六年,直奔第七年。

  到了今年算是第八年,领导也换了,我就不信谁还能想起来要对我的未来负责。

  就像前面说的,我想过很多次辞职。

  可我的人生就像是陷入了沼泽,每多走一步都是在朝着死亡更近一些。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内心的痛苦也越来越大。

  酒是越放越香,苦是越放越痛。

  就好像用一个放大镜,将内心的不妥协,一点儿一点儿的放大。

  直到,无法回避。

  也许应该试着去说一个“不”,对着那些看着我的人说:

  “no!”

  但是慢着,这么说也许只会让别人说:

  “你王师傅有学问,张口就是英格丽士。”

  而对我想说的话的真正的意思呢,则是成功的避开了。

  这样是不行的。

  但直言不讳地说上一个“不”,难道就能使生活变的更好一些吗?

  “快奔三的人了,要面对的难道不是如何安稳地过完这一生吗?”

  说这话的人不久前和人吵架,进而打架,直到幼稚的抱头痛哭。

  我想这人是没有资格这么说我的,但我有些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不不不,他说的是不对的。

  如果我现在就开始想着怎么安稳的过完这一生,我的人生距离黄土埋脖子,就真的不远了。

  可我现在三十都还不到的年纪,尚且还是朝阳下盛开的花儿,尚且还是充满朝气的“青年”。

  能和五六十的老人一起上台,被人称为“十大杰出青年”。

  但我并没有什么杰出的地方,就算是上了台,也肯定是报错名字了。

  可能人家真的是在叫一个姓王的师傅,年纪是我翻一倍还大。

  可现在唯一能让我激动的事情,似乎就是拒绝别人一次,哪怕只拒绝这么一次。

  可我似乎选择了,拒绝和别人说自己的工作很糟糕。

  选择了,拒绝不习惯被领导忽略。

  拒绝,对他人说“不”。

  于是半推半就着,就像是被人绑架了一样。

  也没人索要赎金,他们只是看着我。

  “你就应该这么过,这工作不是很好嘛。”

  “你就是因为钱少,才看不到未来。

  到我这里来,一个月给你开这个数。”

  “不管是在哪里,除了手上的本事够硬,最重要的就是走动。

  你以为我光靠面试就能当上副总?

  别开玩笑了。

  你不想当这个精算师,就是因为得不到提拔,看不到希望。

  听我的,多走动走动。”

  在和别人的诉苦中,我也在学着自我剖析。

  但随着自我剖析得越深,我就越清楚。

  我一点儿也不爱这份工作,这全都是我家人的安排。

  甚至这些年我能撑下来,也都是因为,我在为着别人的愿望而消耗自己的生命。

  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我说了些什么,不管我说的是“不”,还是“no”。

  他们都只在意他们认为对的,就像此刻你们,中的某些人。

  也许正是我活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不知不觉中,我早已成为了茫茫人海中一具漂浮的活尸体。

  这句话很不错,所以我用在这里。

  但我不想成为“生活的死尸”,我需要有人能够交流。

  于是我将自己的心声写进书里,啊抱歉,我默认你们是哑巴。

  当然,我的人生也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在我内心的最深处,似乎依稀仍然有那么一丝微光。

  透过这一丝微光,我看到了那些年,我看过的书。

  什么?

  你跟我谈追过的女孩儿?

  抱歉,像我这样的人,暗恋都轮不到我。

  而我的初暗恋,至今仍然是一个空洞。

  那里似乎能放下任何一个女人,甚至于能放下一个自行车轮胎。

  又或者什么都放不下,只是看着像是一个空洞。

  但我看过的书确实很多,尽管大部分书都是无用的,最起码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

  遨游在亚特兰蒂斯,漫步在中土,同行者不过福尔摩斯、爱伦坡乃至麦田守望者寥寥数人。

  又见银河诸位豪杰,相聚这地心音乐会。

  谈笑有猎魔人,往来无葛朗台。

  一摸口袋空空如也,便只好学唐吉坷德,向着风车前进。

  也罢,大雪皑皑,我不如骑自行车往南去。

  也好过一个人一路向北,直到掉出大地。

  人们在路上走着,脑袋点得像捣蒜。

  我看的欢喜,一时竟想将其画下来。

  却突然想起来,自己并不会画画。

  一时心中感伤,伸手去摸口袋,想找一根不存在的烟。

  点上这根烟,让我再和你,胡扯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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